我叫石毅,1930年9月11日出生于翼城县,是中共早期革命家、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总务厅厅长赵宝成烈士和中国工农红军学校(总校)文化主任教员石澹峰之子。我于1947年12月在运城参军,参加了解放临汾、晋中、太原战役和抗美援朝战争。1951年3月,随团入朝后担任野炮团政治处文艺干事。现已离休,居住在北京。
今年是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特殊的时间节点令我不禁想起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烽火岁月,想起硝烟弥漫的战场,想起一起奋战的战友,想起血洒异域、埋骨青山的英雄烈士……
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是1951年11月在朝鲜的一次炮战采访记。那天晚上6点多,吃完晚饭后,我和一群宣传队员正在学唱新歌,突然听到野炮团团部通信兵大喊:“石干事,政治处康俊玉主任要你立即报到。”报到后才知道,当晚我团有作战任务:由三营九连和友军三个连执行消灭美军一个独立营的任务。团部决定由我独自一人前往三营九连全程采访。我问九连在哪里?观测通讯连长回答:“跟着这根电话线走,直线50里。一定小心,电话线丢了,你就找不到去九连的路了!”作战股长说:“炮战零点开始,零点15分结束。战后返回向团部报告。”
那是我第一次单独执行这样的战斗任务,按说,一个21岁的青年战士,5个小时走50里并不算什么。可是我得沿着电话线直线到达九连,遇山爬山,还要冲破探照灯高悬的美军封锁线,半路要渡过临津江,水流湍急过腰,野兽频繁出没……但我是一名战士,怎能临阵退缩!于是我向团首长表示:坚决完成战斗任务!
我于当晚7时整出发,拽着电话线跑步前进。一路上全是荆棘丛草、土坑山梁。好不容易闯过了临津江,正要横穿公路,突然探照灯扫来,天空大亮,原来我已经到了美军封锁线,只听值岗哨兵大喊:“封锁线,快跑!”我连忙冒险冲过公路,电话线却找不见了。我在路旁草丛中翻了又翻,终于在公路边一处地方翻到了埋藏起来的电话线。我继续沿线疾速跑起来。午夜11点30分,我终于听到有人说中国话,我正在想是不是到达了目的地时,忽然听到一处地洞中有人大喊:“团指挥所来电话问石干事到了吗?”地洞外有人大声回答:“没有!”我连忙大跨一步向前喊道:“我到了!”
电话是团指挥所打来的,他们确认我安全到达后,告诉我今晚不要回团部了,我住的防空洞已经被敌方炮弹掀了盖儿,回去也没地方住了。原来,晚上7点我离开住所后不久,空中便飞来一发高射炮弹,不偏不倚,正好从防空洞口落进去,轰的一声爆炸后,把地洞盖儿掀了一丈多高。
距离零点总攻还有20多分钟,利用这个时间,我在洞外炮阵地上向副连长了解战前准备情况。不一会儿,连长在地洞里大喊:“团指挥所来电,准备战斗!”只听副连长大喊:“目标,正前方,距离,药包,预备——放!”只听全连四门炮(一个排一门炮)“咚咚咚咚”,火光照得阵地一片通红!我正兴奋间,突然副连长一把拽着我就往地洞里钻,说时迟那时快,大批敌炮弹落在我方阵地上,远比我连发射的炮弹多。敌炮刚刚响过,副连长又快速拉我走到火炮前,喊:预备——放!这时我才明白,敌人看到从我连发出的火光,就回击发炮,在他们发出回击的间隙,我们也会再发一轮炮,如此重复多次。突然,二排大喊:“我炮被敌炮射中,不能用了。”于是副连长下令把二排的炮弹分散到一、三、四排。当晚的任务是,四门炮200发炮弹,每炮50发,必须在15分钟内全部发出,否则就无法达到摧毁敌人阵地的目的。15分钟后我们的步兵就要冲上去,再发炮就会打伤自己人。说话间,又有两门炮被炸坏。为了避免无谓伤亡,另外三个排的人只好躲入地洞。剩下的一门炮,承担着发射完剩下一百多发炮弹的任务。这时,炮口已经烧得发红,炮弹只要一放进炮膛,不用拉炮栓,就发射出去了,几分钟时间里,200发炮弹全部发射完毕,阵地上没有一个人负伤,圆满地完成了任务。不久,步兵前线传来消息:已占领敌人阵地,我步兵也无伤亡!天蒙蒙亮时,我们用汽车拉着残炮,全连指战员打着红旗,高唱着《中国人民志愿军战歌》,返回了团部阵地,受到团首长们的热烈欢迎,并当众宣布为三营九连荣记集体二等功。我也因鼓舞士气、报道有功受到通报表扬。
作为野炮团政治处俱乐部文艺干事,我的主要工作是到各连队鼓舞士气,做政治形势宣传以及带领野炮团政治处宣传队赴各连队作慰问演出。作为一名文艺干事兼宣传员,每天奔波在各个部队驻地,无论是行军途中,还是演出时候,危险重重的生死经历,即使已经过去近70年了,仍然记忆犹新。
值此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之际,我谨向为祖国安全作出重大贡献的志愿军战友,表示崇高敬意!为血洒异国疆场、安葬在朝鲜的志愿军烈士,表示深切缅怀!
最后,以一首七绝纪念中国人民志愿军抗美援朝出国作战70周年:
抗美援朝七十年,国威显现世人前。
中华欲遂永安愿,唯有猎枪常枕眠。
(讲述人 石毅 记者 李雄 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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