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
客居在外30载,我极少回家过年。“每逢佳节倍思亲”。一到过年时,我心里就会萌发回家过年的欲望,却常常又被繁杂的工作任务所羁绊。这些年,在城里过年的感觉是,既单调,又乏味。或许是因我远离故乡,无亲戚走动之故。大年初一团拜之后,便蜗居家中,除了看看电视、打打扑克、爬爬格子之外,就只好睡大觉了。看到离家近的同事们,携妻带女、大包小包、欢天喜地地回娘家,串亲戚,真是羡慕极了。我多么企盼也能回家过年,好好品味一下故乡的年意啊!
机会终于蹒跚着走来了。从领导岗位上退下来的我,有了支配时间的自由,便满怀喜悦地回家过年。由于事前告知了父母,二老高兴得几个晚上都没有睡好觉。母亲不是催促着小弟快去赶集、看会,采购年货,就是唠叨着侄儿侄女打扫卫生,还让提前生着了火炉,烘热了屋子。当我从寒冷的室外走进那座被收拾得干净利索的老屋时,顿感一股暖流涌遍全身。父亲拄着双拐走来了,母亲被人搀扶着一步三晃地走来了,一脸乐不可支的神情。我和全家人围炉而坐,边吃花生瓜子,边叙别后思情,一种幸福温馨的氛围,浓浓地包裹着我、缠绕着我。
除夕之夜,在乡下还是蛮热闹的。夜幕一降临,家家户户的大门口就挂上了各种各样的纸灯笼,闪闪烁烁地发出朦胧的红光,给故乡的除夕之夜带来一种祥和、舒畅的喜色。孩子们有的放鞭炮,有的捉迷藏,有的打雪仗,玩得兴致勃勃;男人们则聚到族长家里,喝酒、聊天;妇女们也都放下平日里手中拿惯了的针线活,围坐一起,看电视、拉家常。84岁的父亲熬到了族长份上,加之我又多年没在家过年,族人们便全部聚到我那座老屋里,喝着乡酒、叙着乡情、聊着乡事、欢声一片、温馨一片。
我在屋里坐不住,信步走在大街上,忘情地观赏着满街的灯笼,痴醉地吟咏着大门上的春联,不时地有孩子们围观我。望着那一双双疑惑的眼睛,我蓦然想起唐人贺知章的《回乡偶书》:“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心海深处,不禁泛起一阵情感的浪花。
五更时分,耳边传来一阵阵辞旧迎新的爆竹声。我立于门台之上,一股股弥漫着浓烈的火药味、清新芳香的气息迎面扑来。妻从厨房端着两碗素饺子走来:“别发愣了,快去放鞭炮哇。”我即刻折回屋,拎出一挂最长的鞭炮系在竹杆顶端,燃放起来。听着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我的心底涌动起一股兴奋的狂潮。
吃过年夜饺子,人们便披着夜色开始拜年了。身为军官的我,此时也必须放下“架子”,入乡随俗,加入族人拜年的行列。我们的家族比较大,占了多半个村子。从这家到那家逐一拜到,需要两个多小时。过去拜年要磕头,如今,已改为抱拳问候祝愿了。拜完年,人们就各自回家,燃放鞭炮,开吃初一饺子。初一的饺子是肉馅的,像征着一年都是好日子。这一天,我几乎是在牌场上度过的。与儿时的伙伴,小学的同学,边玩牌,边交流感情,仿佛一道清清的溪水从心上潺潺流过,十分舒畅。
从大年初二开始,我就骑着自行车,出村到姥姥、姑姑、岳母、老师家拜年了。走遍故乡的村村落落、大街小巷,到处是穿戴一新的人群、喜不自禁的笑声、和谐安恬的氛围、吉祥幸福的场景。我不论走到谁家,总少不了一桌丰盛的酒宴。我真切地感受到:时代变了,生活好了!昔日的乡风旧俗减少了,现代文明气息浓厚了。
故乡的年意好醇、好浓!回家过年真好!
(原载《山西日报》时尚周末2000年1月28日,《临汾声屏》副刊2000年2月1日,《生活晨报》特刊2000年2月1日,《临汾日报》农村版2000年2月13日)
责任编辑:秦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