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在晋南居住了数十年，我也曾多次带车回家，但由于对坐落在晋城市阳城县境内的皇城相府知之不多，每次都是与它擦肩而过，却未能一睹它的美丽容颜。看了电视连续剧《康熙王朝》和报纸上有关皇城相府的介绍后，才真正引起了我的注意。在“下西风黄叶纷飞，染寒烟衰草凄迷”的晚秋，我和挚友翼城县广播电视局局长李水海，一起走进皇城相府。

这里是一座古老的城堡式建筑群，是典型的明清官宦巨宅、宰相府第。跨进城门，一座古色古香的石牌坊耸立于我们的面前。导游小姐李淑珍介绍说，牌坊又叫牌楼，是一种门洞式的具有装饰性和纪念性的建筑物。旧时多建于庙宇、陵墓、衙署、园林和街道路口，用来宣扬礼教，标榜功德，纪念先贤或装点风景。因而，这座石牌坊，也是陈氏家族用来旌表族人取得功名和荣誉的功德牌坊。据载，它是陈廷敬于三十六年官至经筵讲官、刑部尚书时建造的。我凝视牌坊，它四柱三楼，坊额雕龙镌凤，基座瑞兽环拥，气势恢宏，蔚为壮观。抬头仰望，正上方的“冢宰总宪”四个大字，苍劲有力。但才疏学浅的我不解其意，只好请教导游小李。她微微一笑：仅仅四个字便概括了陈廷敬当时累任的职官。“冢宰”是宰相的别称，意为百官之首;“总宪”是都察院左都御史的别称。都察院是朝廷监督考察各级官吏的官署，也就是现在的中央纪律监察机关。小李幽默风趣的解说，引起了一阵笑声。我特别留意了牌坊两边的侧楼上方分别刻着的“一门衍泽”和“五世承恩”八个大字，以及下边刻着的陈廷敬兄弟、子侄们当时取得的功名和官职。陈氏一门五代均受到皇帝的恩泽，充分体现了“一人当道，鸡犬升天”的封建礼制。

进入那或一进，或二进，或三进等不同风格、不同品味的四合院，真犹如刘姥姥进了大观园，满眼的新奇。穿小巷，过夹道，又好似进了迷宫一般。若是没有导游李小姐引路，我们要走出那座院套院、门中门的相府，恐怕是要费一番功夫的。

踏着用青石铺就的阶梯，我们登上了望河亭。这里是陈家女眷观赏户外风光的地方，因古时有条小溪从城墙根下缓缓流过，站在亭中便可观赏河畔景色。尽管景色优美，可她们在“三从四德”、“男女授受不亲”等封建传统礼教的约束下，整日被幽闭闺阁，深居简出，心中的凄苦与寂寞依然无法排解。从亭柱上原有的一幅对联便能读出闺中小姐的心境。亭联曰：城中景、城外景、景中有景;亭上人、亭下人、人上有人。据说，这是陈家小姐登亭观赏时即兴而作的。默诵着亭联，我仿佛听到了陈家小姐对妇女是“人下人”的封建礼教的不满和怨恨。

立于城墙之上，望着近处招展的彩旗，远处逶迤的山峰，我感到心旷神怡。可当我居高临下再回眸管家院和小姐院时，心中顿生一层沉重。那些下人居住的房屋，均为单层结构的平房，板门、棂窗也低暗质朴，与主人的雕刻精美、高敞明亮的房舍形成了鲜明的对照。封建社会“尊卑有分、上下有等、内外有别”的传统礼制观念在这里得到了诠释。小姐院的屋顶没有屋脊与脊兽，完全采用卷棚顶的屋顶形式，寓意着女子社会地位低下的封建道德意识。这种把传统礼教文化与建筑艺术有机地结合在一起的做法，淋漓尽致的体现了陈氏家族崇尚男尊女卑的封建传统观念。如今，历史的车轮已经向前滚动了570多年，然而，男尊女卑的封建传统观念仍未摈弃，这难道不值得人们深思吗?

顺着城墙前行200多米，就是堞楼。此处是观览皇城相府全貌的最佳地方，也是电视剧《康熙王朝》的拍摄景点之一。我们背靠皇城，摄影留念。从堞楼到文昌阁，要登53级台阶。导游李小姐问我：“您知道为啥要修53级台阶吗?”我思忖片刻，随口答道：“是陈廷敬在朝为官53年之意吧。”她笑着说：“对，台阶一级比一级高，是说步步高升。陈廷敬为官期间，确实官运亨通，平步青云，曾经28次升迁，除兵、礼二部外，先后担任过吏、户、刑、工四部的最高领导职务，并且入阁拜相，声名显赫，喧极一时。”我不禁感慨道：“都说伴君如伴虎，像陈廷敬这样20岁中进士、入翰林，成为康熙皇帝的股肱重臣，在朝为官53载真是凤毛麟角。”导游李小姐又兴奋地介绍道：“陈廷敬不仅是清初著名的政治家，同时还是著名的文学家、史学家和理论家。早在翰林院任职期间，他就参加了《世宗章皇帝实录》、《太宗文皇帝实录》和《监古辑览》等典籍的编修整理。官居高位后，仍然孜孜不倦于著书立说，除了负责编纂《康熙字典》之外，还担任过《三朝国史》、《政治典训》、《大清一统志》等20余部书籍的总裁官，成为康熙皇朝庞大学术工程的组织者，受到了当时文学界的推崇与敬仰。”

边走边聊，不觉地来到御书楼。这里是皇城相府又一重要建筑之一。因楼内置放着康熙皇帝赐予陈廷敬御书“午亭山村”匾额和“春归乔木浓荫茂，秋到黄花晚节香”的楹联石刻而得名。史料上说，陈廷敬72岁时，因年老体弱，精力减退，曾多次上疏辞职，均被康熙皇帝婉言拒绝。后来，他再次以耳疾力请辞职，终获恩准。但康熙帝命他以原官解任，留京总裁《康熙字典》的编修。并说：“卿是耄旧，可称完人。”陈廷敬告休后，对其有着深厚感情的康熙帝，倍加眷恋，情思萦怀。于是，亲自到书局巡视。当他看到满头白发的陈廷敬坐在一群黑发人中间，不顾体弱多病，仍旧废寝忘食，一丝不苟地审编字典的情景，感动万分，立即泼墨挥毫，御笔亲书上述匾联赐予陈廷敬，对他一生的功绩、晚节的精神给予了充分的肯定和高度的评价。康熙还动情地说：“朕特书此匾联赐卿，自此再不与人写字矣。”看罢史料，我对陈廷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崇高精神由衷地敬佩;对康熙帝识才、爱才、用才的伯乐精神赞叹不已。

游览皇城相府，给我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止园书堂。它是陈氏家族子弟学文习儒、科举仕进的摇篮，陈廷敬兄弟及其众多子侄，大都是从这里开始接受训育，进而释褐登朝的。有人说，这里是陈氏家族跨入鼎盛时期，最终成为山西著名文学巨族的发祥地。我觉得这话一点也不过分。书房内有不少陈家子弟读书受业的雕塑，栩栩如生。看着那逼真的神态，抑扬顿挫的朗朗读书声，穿越历史时空的隧道传进我的耳鼓。我忘却了尘俗之缤纷，而飘然有凌云之志。

皇城相府那饱浸乡风民俗的建筑装饰艺术，也同样引人注目。每座四合院内外，屋上下、房表里、门墩上、柱头上、影壁上、窗棂上、屏风上、桌椅上，随处可见精雕细刻，造型优美，丰富多彩的石雕、木雕、砖雕艺术品。它保留着明代建筑粗犷简洁的艺术风格和严谨明快的地方传统特色，是不可多得的古建艺术精品，具有极高的观赏价值，给人以深厚、朴实、清新的感觉。与其说皇城相府是一组官宦巨宅，不如说是一座建筑艺术博物馆。漫步于通道，穿梭于院落，登临于楼阁，每一处都令我情不自禁地驻足观看，拍手称奇。

到了相府城内的最高建筑物—河山楼，已过午时。同行的人都不愿登高，只有痴情的我不顾饥肠辘辘，坚持登上河山楼。楼分七层，有墙内梯道和层间木梯相通，三层以上设窗户，楼顶建有垛口和堞楼，具有了望敌情，抛掷矢石的功能。该楼历经风雨苍桑400年，仍巍然屹立，雄姿依旧，可以说是明清建筑史上的一大奇迹。尤其令人瞩目的是，楼中悬挂着康熙帝在陈廷敬逝世后，御书的挽联、祭文，追述了他高尚的人品和不朽的政绩。无论是陈廷敬生前，还是死后，康熙帝对他的关心与抚恤，在一定范围内来说，都是空前绝后的。陈廷敬何以受到康熙帝的如此信赖和评价?导游小李告诉我，这是他忠君爱国的至诚与竭力效劳的奉献换来的。

是啊，对国家，陈廷敬除鳌拜、平三番、振文事、制策令、佐君献计，康熙帝执政60年得到大治，清平一朝国泰民安，他功不可没;对家族，陈廷敬以国为重，不徇私情，教子有方，其后代居官者数十人，无一贪官污吏;对自己，陈廷敬严格要求，为人表率，其职显要，其行清白，廉洁一生，他不愧为“贤相宰辅”的美誉。令人痛心的是，现在，某些手中握有一定权力的“公仆”们，不是握权为公，而是以权谋私，挖空心思地捞钱、捞色，成为千古罪人，被人们所唾弃。我在这里“抚今追昔”，自然不是为了宣扬对古人的迷信和寄托，只不过是“以官而论”地说一说古人为官而能律己的品格和为人。古人之美德，许多是符合我们党和政府所提倡的，值得借鉴和发扬。我想，古代封建官吏能做到的事，今天，我们的人民公仆更应当做到。

出了皇城相府，时针已指向下午2点。返回途中，我默默地回味着游览相府的所感、所思、所想，心中的激情一直在升腾、升腾……

(原载《市场消费报》副刊2002年11月18日，《临汾广播电视报》副刊2002年12月1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