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明日报记者 章文 光明日报通讯员 胡铮 杨新国
“只要还有一口气,我就会经常拿出来擦擦,让它保持锃亮。”盛夏时节,记者在山西五台县阳白乡泉岩村的一栋普通瓦房里,见到百岁抗战老兵杨宽良时,老人倚靠在沙发上,用颤抖的手轻轻擦拭一枚枚承载着光辉岁月的纪念徽章。
1924年春天,杨宽良出生在山西五台县阳白乡泉岩村一个贫苦农家。当日寇的铁蹄踏碎了他家乡的宁静,为谋一条生路,少年杨宽良曾到太原日本人开的毛纺厂做工。恶劣的环境让他深刻体会到亡国奴的屈辱。很快,他回到老家加入了当地民兵队伍。
1943年,因作战勇敢、表现突出,19岁的杨宽良被推选为阳白乡抗日游击队长,带领70多名热血男儿保卫家园。他们的战场,就在五台山麓、东冶镇槐荫村一带。面对装备精良的日寇,杨宽良带领队伍灵活运用“麻雀战”“地雷战”等战术,让盘踞东冶镇的敌人寝食难安。
“队长!鬼子巡逻队往南沟方向去了!”一次,一个放羊娃气喘吁吁地跑来报信——这是杨宽良在乡亲们中布下的无数“眼睛”之一。杨宽良迅速判断地形:“按老法子,各组散开,专打尾巴!放近了再打,打完就钻山沟!”霎时,游击队员们就消失在沟壑林间。不久,枪声从不同方向骤然响起,正沿着土路行进的日军巡逻队顿时乱作一团,伤亡惨重。
埋设地雷,更是杨宽良的拿手绝活。一个寒冷的夜晚,杨宽良带着几名骨干队员,悄无声息地潜到敌人运输队必经的土路上。“动作麻利点!埋深些,伪装好!”他压低声音指挥。当满载着军用物资的日军卡车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中燃起熊熊大火时,杨宽良果断下令:“撤!”队员们迅速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身后的冲天火光。
杨宽良的家成为敌人报复的重点目标。一次残酷的扫荡中,杨宽良藏进自家院子里那个狭小阴暗的窖穴逃过一劫。不久后,日寇在村后修筑了炮楼,又一次围捕袭来,杨宽良在乡亲的掩护下惊险翻墙逃脱,他的父母却被日本鬼子抓进炮楼严刑拷打。直到八路军主力部队雷霆出击,一举端掉了炮楼,二老才被解救出来。
在战火的锤炼中,杨宽良深刻认识到,只有中国共产党才能救中国。1945年2月,杨宽良正式入党,入党后的他斗志更加昂扬,不仅继续带领游击队灵活打击敌人,更积极发动群众传递情报,打击破坏日军的设施设备。
抗战胜利了!和平的曙光下,新的使命也在召唤。半年后,参军动员令下达。消息传到村里,杨宽良来到父母面前跪下:“爹,娘,儿子不孝!鬼子虽然投降了,可还有很多乡亲在受苦受难。我是党员,这时候不带头,啥时候带?”辞别父母后,杨宽良光荣地加入了西北野战军第六军,在枪林弹雨中淬炼成长。
新中国成立后,杨宽良响应党的号召,积极投身建设新中国的洪流,并留在新疆工作。他先后在新疆分区干校学习、赴喀什地区莎车县参加土地改革,扎根边疆、无私奉献。在父亲的教育和感染下,杨宽良的子女也都自愿扎根西部、报效祖国。
离休后,杨宽良成了社区和学校最受欢迎的“故事爷爷”。他用那带着浓重山西口音却充满力量的话语,向围坐的人们讲述当年的战斗故事,“我大哥杨计良参加八路军后因伤复员,二哥杨补良在抗战胜利后随军转战,牺牲在解放战场,当时只有28岁。”
如今,已逾百岁的杨宽良身体不再硬朗,但那段用血与火写就的抗战记忆,连同对牺牲战友的深切缅怀,早已融入他的血脉。锃亮的徽章面前,老人的目光仿佛穿越时光,又听到了当年在五台山麓抗击日寇的枪声与呐喊。
《光明日报》(2025年07月20日 07版)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