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鸟

□ 西贝侯

　　40年前的某个子夜，我突然做了一个丢失声音的梦。自此，命运便改变了我的人生方向。我的理想是做一个说书人，说书人不能说话和歌唱家不能发声是同样的灾难。这些年来，我千方百计、不辞辛苦，唯一的愿望就是找到属于自己的声音。如今虽然已近暮年，然而前途渺茫，愿望杳然。

　　令人欣慰的是，虽然历经挫折，苦心孤诣始终没有动摇，虽然因此所失很多，但无怨无悔于心不甘。我常常陷入黑暗中企盼夜幕将我带入失而复得的梦里，有一次，居然遇到一位面善的智者，他有些同情地凝视着我，临别丢下一句话：一意孤行!

　　醒来天已大亮。一意孤行!我努力回忆那位智者当时的表情，没有留下类似揶揄的恶作剧的印象。花重金请书法家将四个大字写了慎重地挂在书房雪白的墙上。从此它便成了鼓舞我的加油棒，寻声路上不再孤单。

　　起先与同仁结伴携行，虽然互助，也很热闹，但碍于宁静中潜心，尤其发现并不是我的路;于是孑然逆流而上，虽然总被豺狼虎豹蝎蛇豕鳄挡住去路，好在我有信念的弓箭。风餐露宿、茹毛饮血并没夺我志气。

　　尽管目前脚力还很矫健，毕竟也有年迈疲惫的时候。想象某天，我终将会仆于途中，我希望残余之力将自己挪到一块平坦的巨石上，且将身体平躺下来，回忆自己的一生多么值得。然后雄鹰瞄上了奄奄一息的我，并且寻找机会猛扑下来。它撕开我的胸膛，然后从里面飞出一只通体火焰般的鸟;那鸟栖在不远处的树上，望着空壳的我，和着血和泪放声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