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有“五谷坛”

2025-02-14 10:42:28 来源:临汾新闻网  

家有“五谷坛”

□ 杨凤鸣

  《旧唐书》载:“汾西,后汉汾西郡,隋废为县,属吕州。隋未陷贼。武德初,权于今城南五十里申村堡置,贞观六年,移于今所。”申村堡即现在的申村,《中华人民共和国地名大词典》《中国历史地名大辞典》收录其名。那是我的故乡。

  在故乡,人们常说的酸菜不叫酸菜,叫和(方言,huo)菜或黄(方言,huo)菜,到底是和菜还是黄菜,我觉着都有道理。前者取其工艺(将两种物质,即萝卜和萝卜叶混和),后者取其色泽。制作和菜的过程,我们叫窝和菜。千百年来,这叫法代代相传。

  又到故乡窝和菜的季节了。20世纪七八十年代,每年这个季节,简陋的农家院里便热闹起来,洗菜、切菜、左邻右舍聚在一起,手不闲,嘴也不闲,村庄上空飘荡着欢声笑语。那些年,几乎家家都要窝上一瓮两瓮和菜,以备一冬一春食用。

  随着社会的发展以及人们生活水平的提高,现在,无论春夏秋冬,超市里都能买到时令蔬菜,人们也不再以瓮为单位窝和菜了。有时窝点,也是图个尝鲜。那天母亲计划窝和菜,却因为找不到装和菜的器具打算放弃时,突然记起厨房冰箱后有一个鼓肚的坛子。那个坛子是当初搬家时,从平房搬上楼的,放在冰箱后,平日看不见。那是多年前,从老家窑洞带过来的唯一器具,当初用来贮放米面。

  取出后,母亲端详了半天,说这个坛子有点大,窝不了那么多,多了,怕吃不了浪费。最后在超市买了个容量有坛子一半大的玻璃器具,取代了坛子。

  坛子没派上用场,却像使了魔法似的,比先前任何时候更吸引我的目光。擦去浮在坛上的灰尘,坛子乌黑发亮的本色呈现。不知为什么,我不想再把它归于冰箱后面。

  客厅一角有个高腿花筒。花筒里插着几束布制向日葵和几枝红彤彤的塑料柿子。正琢磨往哪里归置坛时,高脚花筒却让我眼前一亮,莫名地激动兴奋。何不以坛代花筒。试试看,我随即将向日葵和柿子插在坛中。坛矮,口径相比于花筒,有些开阔,插进坛中的花束瞬间没了挺拔的姿态,东倒西歪。这种随意的美,反倒让我心生欢喜。

  一天,妻子说,我觉着这坛里如果放上别的,估计比向日葵和柿子更搭。可放什么呢,又一时想不出来。那天,去看望姐姐,姐姐家的院里晒着成片的棉花,如白云在蓝天下飘浮。黑坛白花,黑白分明。这个念头一出,我再也坐不住了,奔向棉花地。

  几枝棉花插在坛子里,有的棉桃已绽,蓬蓬松松。有的还未开裂,名副其实的桃形。有的已摘过了,留下空壳,看上去倒更像一朵朵经岁月浸染的木莲花。简洁素雅,家也似乎更温馨、平和。

  除棉花,我也把从田野中捡拾的高粱、谷穗、麦穗插入坛中。我们当地不产水稻,有一次,借出差机会,我把燕山脚下的几穗稻装进行李箱,千里迢迢带回家中,与本地庄禾共处一坛。有时,我会把一只田野中捡到的蝉蜕放在麦穗之上、高粱梢头。有了这些,除过年外,大多时间空闲的屋内似乎不再孤寂,有了五谷之香,丰收鸣蝉。因五谷,我将坛取名“五谷坛”。坛内五谷当然也非永久不变,随着季节而变化。玉米、芝麻、糜子都曾成为坛中主角。火红的朝天椒也来过,样子可爱的像吹响的小号角。

  五谷坛也非清静之坛。有亲朋好友来访,有的看到坛中之物,念着“黍、稷、稻、麦、椒”,连说,好好,脸上流露出敬畏之情,拉过孩子,弯腰告诉他每天吃的东西来自哪里。有的一脸惊愕,不解地问,有那么多的好花好瓶你不摆,却摆这么个老掉牙的坛子,乱七八糟插的什么呀?把孩子的兴趣转移到书柜。坛不语,我也不语。他的直言快语倒也并非伪装,我忙敬上一杯解渴的茶。

  我的两个母亲(生母、养母)都曾是窝和菜的好把式,可眼下,因为身体的缘故,均心有余而力不足。只是那个坛子,还充当着五谷坛的角色,摆在居室。每每与之对视,高天,厚土以及天地之间,枯荣不息的万物,就像高粱、谷子、棉花、辣椒一样以昂扬、谦恭、纯洁、热烈、朴素、平实的姿态向我走来。


     

责任编辑:畅任杰

版权声明:凡临汾日报、临汾新闻网刊载及发布的各类稿件,未经书面授权,任何媒体、网站或自媒不得转载发布。若有违者将依法追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