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轮 觉 悟

□ 许彦龙

　　接连几天发生的事情，让我忽然意识到，自己真的不再年轻了。

　　昨天，老伴忙着给放假的大孙女准备吃食，我在厨房打下手。洗洗涮涮后，顺手把抹布往筷子篓上一丢。谁知再要用时，翻遍厨房也找不着。水池边、冰箱里，连垃圾桶都翻了个底朝天，就是不见抹布的踪影。两个人互相埋怨了一阵，一抬眼，竟发现它就在眼前的筷子篓上，实在叫人哭笑不得。

　　还有一天，送小孙子上学，我顺手把电动车钥匙环套在小拇指上。临出门却到处找钥匙，眼看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急得我直冒汗。最后还是孩子眼尖，指着我的手说：“爷爷，钥匙不就在你手上吗?”这可真是“骑着驴找驴”。

　　另外一次，朋友打电话叫去酒店吃饭，我蹬上鞋就匆匆出门。一路上总觉得有什么事没办，直到在酒店坐下，才发觉鞋带没系。对一个向来注重仪表的人来说，实在有点难为情。

　　时光荏苒，年轮飞转，青春一去不返，老态悄然逼近，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想起我的姥姥，颤巍巍地织布纺线、侍弄菜园、喂鸡养猪，日出而作，操劳一生。

　　想起我的母亲，艰难地挑起家庭重担，三餐四季，辛勤哺育六个儿女成人成才，操持嫁娶，筑巢垒窝，何其不易。

　　前两代人的衰老仿佛还在昨日，可一眨眼，我们这一代也已老态龙钟。

　　想起父亲的谆谆教导：“言要美，行要稳;心要善，戒要遵;立要直……”他们虽已远去，但这些教诲却世代相传，让子孙受益无穷。

　　想起政治课上，老师在黑板上工整地写下几个带“好”字的成语：争强好胜、好逸恶劳、好高骛远、好吃懒做、好大喜功、叶公好龙，又特别指出“洁身自好”“好景不长”中“好”字的不同读音。他叮嘱我们“切记切忌”。这一课，我们这一代人记忆深刻，也大多守住了这些人生底线。

　　还记得村里那位百岁老人讲过的几个故事：

　　他说，有个官员，无德无能，靠钱财捐得官职后骄奢淫逸、贪得无厌，横行乡里却步步高升，聚敛无数财富，置下多处房产。眼看要退休，却落得财产没收、判刑入监的下场，悔不当初。

　　他说，有个富豪，省吃俭用、风雨无阻几十年，挣下亿万家产。谁料年老时，不肖子赌博输得精光，最终落得悲惨结局。

　　他说，有个男子，从小娇生惯养，不学无术，只会啃老。大事做不来，小事不愿做，活的不敢抓，死的不敢拿，整天怨天尤人，责怪父母无能，毫无男子气概。

　　他说，有个村妇，常为些鸡毛蒜皮的事，和邻居兄弟闹得鸡飞狗跳。她不懂“万里长城今犹在，不见当年秦始皇”的道理，常年活在愤懑中，最终一身疾病，未老而终。

　　老人说，世事纷扰，众生百态。不能以偏概全，强求一律;不可能事事顺意，人人欢喜。正常人要经得起挫折，扛得住打击，想得开，看得惯，提得起，放得下。顺应潮流，与时俱进——我想，这大概就是老人长寿的秘诀吧。

　　一番思索后，我忽然有所领悟：年轻有年轻的靓丽，年老有年老的风范。古人说“小活仁义老活德”，年轻时守住“仁义礼智信”的底线，年老时保持“德高望重”的体面。既然老了，就要按老的规矩来，没资格倚老卖老，要学会适时沉默、学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学会修身养性、健康体魄。

　　时代的年轮永不停息地旋转。到什么年纪，说什么年纪的话。既然已不再是舞台上的主角，甚至连配角也算不上，那就安安稳稳坐在观众席上，静观世事变迁，静待社会进步，享受生活、享受当下、享受自然。最重要的是，不给子女添额外的负担和麻烦——这，或许是我们这一代人最后、也是最大的奉献。

　　闲暇时，泡杯清茶，切盘水果，捧本闲书，尽情品味“读书真富贵，无欲若神仙”的妙趣。身子乏了，眼睛倦了，就歇一会儿，起身活动活动。望望远处的绿地，从大自然中汲取智慧。心静下来时，像《感悟年轮》这样的小文，或许就会自然而然地流淌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