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日

2012-07-19 09:24:00 来源:

母亲记不得她自己的生日。85岁了,仍记不得。
母亲的祖父,上上世纪从河南临县,挑一根扁担,一路逃荒到山西。走累了,在汾西县大山深处一个叫下岭的小村里,便草草安家。
1928年,可能是一个绵绵雨季,母亲出生了。正值兵荒马乱、饥寒交迫的年代。姥姥又早逝,在苦水里一直泡大的母亲,乃至出嫁时都记不起自己的生日。
姥爷是不识字的农民。母亲的生日,他老人家一直没印象。多年后,我十二三岁时住在姥爷家,半夜里,他突然对我说:“娃啊,你妈是苦命人。”下岭村不大,二三百人,也没人能记得这个平常女人的生日。
家母生我兄弟四人。姐姐是从北关村讨过来的。可能因第一胎和第二胎早夭,才找来叫记兰的姐姐想“拦住”吧。这一“拦”,“拦”下了我兄弟四人。
日子一天天过。姐弟们陆续成家。到了为人父为人母的年纪了,突然想起,该给老母亲过生日了。
母亲究竟生于何月何日。我委托在家的姐弟去打听过。在一个秋日的礼拜天,我专程去了趟下岭村,问了在世的叔伯姥爷、表兄及村里其他老人。没有结果。
从下岭返回,走在儿时经常过往的山路上,四周是望不断的高山土垣,路边是连片的秋庄稼地,秋风瑟瑟,愁哀阵阵漫过心底。
再无别的法子,只好给母亲捏一个生日吧?给自己一个虚的东西,来满足自己空洞的心。
尘世上,九为最大数,那就选9月份吧!再选十八,也很吉利的。以后,每年的阴历九月十八就成了我们这个家庭最欢乐的日子。
居家过日子,平平淡淡的又是近二十年。姐弟们各自及儿女全家近三十口人,也平平淡淡,但却真情饱满地经历了近二十个九月十八。
戊子年,老母八十岁。
如今,我五十过四,也从纷闹的名利场中退却出来,过上了静心的日子。再忆前半生,两件事令我贴心安慰无遗憾。
1998年,我和妻子带上62岁的老母,居京的好友薛国栋相陪照顾,陪母亲游转了七八天。该转的名胜,基本都转了。这几天里,老母精力很旺。我清楚记得,离京那天,在北京城一个四合小院国栋的小屋内等车,母亲倒在床上呼呼大睡。
还有一件事,就是给母亲过八十大寿。
母亲过寿也在小山村里。一生为文,却从没给母亲写过什么,于是呕心思索一联“两省两县八十寿,小村小院一妇人”,挂在院里。
我约了十二位挚友到场,摆了六座喜酒,把六叔、五叔、四婶都请来。席前是拜寿仪式,家母穿戴整齐,几个孙子孙女围着,坐在太师椅上。无奈老人死活不肯接受跪拜,只是咧嘴大笑。
我和我的十二位挚友还有闻讯赶来的机关同仁只好集体给行了三个鞠躬礼。
开席了!那天,我始终处于一种高度亢奋状态,逢桌便喝,逢人便碰。喝了多少酒,自己真的不知道。
我确实喝醉了!自己一生身处名利场,醉酒无数次,但之前醉酒大都是应酬,有逞强、有虚伪、有示弱、有不得已,以及无数次醉酒之后的后悔。
只有这次,是满足、是慰贴。
在霍州市最西北的许村庄村,年迈的家母仍在那间老土窑洞内,平平淡淡地生活着。
过了辛卯年,母亲八十有四了。
从此,母亲的生日,年年都会有的。(邢立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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