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色古香的老家具，泛着微黄的旧书籍，花色各异的碎瓷片，韵味悠长的老家信，造型各异的小玩意……这些都是陈秋生钟情的“玩物”。这“钟情”是一个普通农民对历史文化由衷热爱而散发出的精神力量，支撑着他在文物收藏的道路上跌跌撞撞走过了40多年。

 

千里送国宝他是精神上的百万富翁

“这几年文玩市场这么火，老陈玩了一辈子收藏，真不知赚了多少”!羡慕、嫉妒，别人眼里的陈秋生至少也腰缠万贯。可老陈自己知道，他离大富大贵差远了，充其量只是“精神上的百万富翁”。

1943年，陈秋生出生在襄汾县古城镇西王村的一个普通农民家庭，姊妹8个，他排行老大。初中三年念完，他就开始拉炭卖钱，养活一家子。26岁时，已经有3个孩子的他从大家庭分出来单过，为了填饱肚子讨生活，他重操祖辈旧业，走街串巷收古货。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陈秋生收“古货”时收到了几本经书，黄裱纸卷轴。凭经验，他知道这是件宝物，可是拿捏不准到底是什么，决定捐给国家。一位北京收藏者看过他的“黄卷轴”，追到旅店，要拿十几幅名人字画交换，他坚决不卖、不换，也不敢再让人看他的经卷了。第二天一大早，他急匆匆赶到北京图书馆，一位工作人员收下经卷，请他下午再来一趟。捐献完毕的陈秋生领着儿子在北京玩，等想起来还要再去一趟图书馆时，天已经黑透了。第二天大清早，他就带着儿子到图书馆。馆里急匆匆出来几个人，非常热情，一个人紧紧握住陈秋生的手说：“你捐的这东西太重要了，是《赵城金藏》里的一卷。”《赵城金藏》刻印于金代，藏于赵城(广胜寺)而得名，是馆里“四大镇馆之宝”之一。“你们襄汾离赵城不远，你回去好好再在你们那块儿找找，看还有没有遗散在民间的经卷。”馆长一席话，陈秋生才知道自己捐赠了国宝。图书馆按例付给陈秋生700元钱，他本不想要，又想想这是国家对他捐赠的一种认可，就接受了。

在以后的收藏中，陈秋生又收到了陈嘉言等的六幅泥金底画，他无偿捐赠给国家;收到元代大画家王蒙的画，他也以很低的价格卖给国家正规图书馆。“这些宝物经我的手回到了国家，我感到很荣幸。”陈秋生丝毫不后悔。

 

青睐小物件他从藏品解密历史

“搞收藏的意义在于为历史找到实物见证，不仅仅是弄几个钱，人只为钱活着没有多大意义。”这是陈秋生对收藏的认识。基于这种认识，他的藏品中多了很多“小物件”。

状元的考卷、义和团宣传单、乡试的榜单，这些小物件他来者不拒。甚至在收古货的时候，还特意问问有没有老信，他也收。“苏联与日本开战，民不聊生”“太原城现在已经拉沙子填路，不久东洋车就能出现在太原路面上”“光绪三年米价大涨”，等等。陈秋生每封信都认真读过，凡是出现有关年景、穿着、交通、战争、灾害等的描述，他都拣出来分类，这些虽然是家信，却能告诉人们当时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老陈收到过一张普通的食油票，时间是1964年6月至来年5月，面额“一钱三”，盖有山西省襄汾县粮食局食油供应章，还标明“遗失不补、过期作废”。“一钱我都不太惊奇，关键是这个三，这么一星半点的油还值得制成粮票，可见当时人们生活多难。后来我又听到一个退伍炊事兵讲‘无油炒菜法’的故事，与这张粮票反映的信息相印证。老兵说，把辣椒微火在锅里烤成将焦未焦的状态，一碗水猛地倒进锅里，赶紧把菜往上一压。炒出来辣辣的、香香的，比煮着好吃多了。由于发明了这种方法，他还在连里、团里做示范，现场会上表演、推广。”老陈把这张食油票工工整整夹在《毛泽东文选》里，当做宝贝珍藏。

“明天鸡蛋500个，早早送来”，“十二月十五日，必送来新马车两辆”，“明天苦力50个人，来吧”。这是陈秋生收藏的另一类小物件——侵华日军的各种派单，共47件。这些实物是历史的见证。很多日本人不承认侵略的事实，这些单子上有“中原、田中”的名章，有“警备队”的公章，不能随便抵赖。“不管这些值多少钱，我觉得可以让年轻人、学生们认识历史，铭记国耻。”陈秋生坚定地表示。

 

收藏破瓷片他窥出研究价值

搞了一辈子收藏，陈秋生骨子里还是一个非常传统的人。年纪大了，有时就会想想身后事。2009年在与友人的交谈时，他萌生了一个想法，给自己和老伴做两口瓷棺材。老陈自己写好墓志铭，设计好图案，埋进土里，可以保存很多年。他为自己的想法激动起来。

一刻也不耽误，陈秋生直奔景德镇打听大瓷器作坊，可高昂的费用让他骤然冷静下来。他在景德镇闲逛，平时不留意的碎瓷片竟然在景德镇明码标价售卖，而且已经成为一种行业。“一个小瓷片有十几块钱、几十块钱的，在古玩商店里，都不低于一百块”。陈秋生动心了，他忘记了瓷棺材，带回一小包碎瓷，没想到短时间内，这些有着精美花纹的瓷片就被抢购一空。

第二次到景德镇，陈秋生待了两个月。“不能说一网打尽，大部分我都收啦，反正就是咱那个九米六的车，高四米，大约五十个立方，我都拉回来了。”陈秋生收获满满的。他开始拣选，有款和没款的先分开，带年款的放一部分，带堂款的、带方瓣款的、带树叶款的放一部分，其他款型的再放一部分，再分年代、窑口、器型、图案。他边分拣，边学习，边研究。老陈有自己的心得，“碎瓷片很有价值，你能够近距离的揣摩，能够看到他的胎骨、做工，研究烧制方法。一个完整的瓷器，总不舍得摔碎了看吧。这些瓷片虽然破，可上面有精美的图案，每一件碎瓷都是一件独立、完整的艺术品，是民窑的东西，有研究价值和观赏价值。”

经过仔细分类，陈秋生发现了《中国历代陶瓷款式大典》中没有记录的一千多种款式。他还意外联系到中国陶瓷学院的优秀毕业生帮忙拣选碎瓷和归类，后来他了解到，即便是中国陶瓷学院也没有这么多的碎瓷片。

收古货走街串巷，捐文物奉献国家，埋下头认真研究。一个农民用40多年的收藏经历诠释着一种独特的精神气质和人文情怀。有人说这种气质和情怀与他的农民身份并不相符，陈秋生笑笑：“一个人的品格和心性决定了他的高度，这与身份无关。”       通讯员 张建华 沈宗珍 刘亚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