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青岛大学剧场观看总政话剧团演出的话剧《生命档案》,编剧孟冰,导演宫晓东。本剧是根据部队档案工作者刘益权的真人真事来创作,讲述了他在平凡工作岗位上的不平凡故事。刘益权身患直肠癌晚期绝症,生命垂危的他回想起自己的一生……部队分自己来管理档案,由陌生、熟悉到热爱,这种“爱”不是外部教育压进来的,是他每天接触的档案,那里还有无数的牺牲者不能得到正名,魂归故乡,安葬于烈士碑下。他感到工作的分量,遂暗下决心用一生去完成寻找。这个过程是渐进的,同时,也完成了寻找自己人生的定位和价值。
一般来说,凡想给人物立传的文学作品,通常都难写好。《生命档案》的创作难点有三个:一是因为舞台剧是从揭示特定环境中人的特定心理状态切入的,不擅长全面展现人物生活过程,舞台上的容量毕竟太小,又要能够紧紧抓住观众的注意力。二是从人物出发不是从灵感出发,写作难免掺入了功利性东西。三是档案工作最标志的动作就是坐在桌前翻材料,几乎没有编戏的可能性。《生命档案》的作者孟冰在与我们座谈时讲到:“作为一个编剧,要开动自己的各个器官去吃生活,发现戏剧性。有时生活中很多事你一听就是做话剧的材料,用作别途就掉色了。刘益权的工作决定了他只能在档案中才能发挥作用,为死去的烈士证明和寻找归宿,这是贯穿他一生的线索,恰巧与戏剧寻找的本体吻合。抓住了人物这条线索后,必须斩决的定下来,这样戏就坐上胎了,胎位要正,接下来的创作就顺风顺水,怎么写怎么有,怎么描怎么好看。”
刘益权寻找生命档案在明处,实际上是副线,这个戏的主线藏在暗处,就是在寻找历史的精神遗存,为当代社会寻找精神干粮。作者借助寻找这个窗口,引出了各色人物出场,不同的价值观展开激烈碰撞,使人物心灵的挖掘深入到精神层面。孟冰说:“戏剧在今天如果没有思想的力量、思想的光芒,就不要谈戏剧!”是的,今天我们生活在同一天空下,看的、听的、说的几乎一样,你吐他嚼,缀脚跟、拾牙慧,精神纤细狭小,现在猛地冒出个芒角炯炯、颇为粗豪大气的刘益权来,卓尔自立,别具风采。虽说档案工作缺乏戏剧性,可刘益权的孤独品质却是入戏的最佳材料。记得电影《人民公敌》里有句名言:“孤独的人是世界上最有力量的人”。真正的戏剧人物也一定是孤独的!
《生命档案》的编剧采取古典主义“三一律”的剧本结构,齐头并进又互相穿插的剧情,这种技巧使得戏剧呈现了生活的多面性,很像中国绘画中的散点透视,不以一幕一幕的严谨结构成戏,是采用时空切割的方法,把生活片段一组一组端上舞台,靶心始终对准人的情感方式、价值追求、心灵归宿,透发出强烈的理想主义色彩和道义追寻,戏已经触碰到我们心灵的弦。
总政话剧团是国家级大团,内部聚集了一批演艺名家,他们多数人经常演电影、电视剧,注重表演的妙微精深,细部的准确生动。这种锻炼和熏陶使的演员表演十分放松,再回到话剧舞台上就会极为生活化。现代读者要求的是真实,不容忍编造;作者与读者界线在泯灭,咱们谈谈话。演员的表演观念也是寻着这条线在变化,再不抱着我是演员,你为观众,我怎么演,你就怎么接受的老黄历了。而是去其先知先觉,灭迹演员观众界线,表演更像是在聊天、唠嗑,风格素朴,有了一种亲近感。艺术说神秘就神秘,说不神秘戳破了就是个观念问题。以前曾观摩过中央戏剧学院、上海戏剧学院的上课,发现两校都安排了不少的形体训练课,当时颇不以为然,心想话剧主要解决的是内心体验的把握,打的是文化的仗。现在看总政这些大团的演出才发现自己错了,形体受过严格训练的演员分寸感把握会准确、细腻,艺术表演只有准确了才能产生美,产生舞台的震撼力。现在有些演员站在舞台上感觉很薄,跟片似的。在这个行当里,无论一个演员还是一个团体,永远是人比人,戏比戏,这是它残酷的一面,也是永驻魅力的奥妙所在。
过去看部队很神秘,敬畏那里的军纪严明,更惊悚他们在条条框框中的文艺创作。这回看了《生命档案》后,方知部队创作环境这样活跃开放,视野宽大。部队的独有气质和优势是长期养成的朴素作风,这种特色也鲜明在舞台上,注意接地气,与观众有种天然亲热劲。孟冰说:“过去的编剧写完了本子,就一头扎进排练场去同演员摸爬滚打,反复修改剧本,好戏都是排练场里滚出来的。”孟冰的话,勾起我对北京人艺那批老艺术家的怀念。他们一生都在剧院工作,长期泡在一起,烧心在艺术里,习性熟悉,又各自揣着“戏比天大”的信条,这样的舞台上才会产生默契的配合。艺术的境界是艺术人的境界,艺术今后的发展,舞台上的呈现,会变成什么模样呢?
《生命档案》的演出效果尽管不错,在剧本上仍有罅隙之处,值得进一步修缮细部。有些情结铺排比较生硬,还有的形式套路陈旧,降低了全剧的冲击力。总的说,《生命档案》通过比较生动的人物形象塑造,开放灵动的舞台处理,来唤起人们心底的真诚,带给我们这份感动,很难得。
王军(作者系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副局长)
责任编辑:秦芳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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