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敏奇才
十多年没有见她了,不是不想见她,而是她在有意地回避我。
昨天携女儿去逛街,远远地看到一个人好像在看我,但我没有很在意。我边走边看街道两旁花花绿绿的招牌,这是我的一个习惯,从这招牌上多少能看出店主人的文化素养来,也能多少看出人们思想的进步和变化。女儿扯着我的衣襟说,那个人看着你笑呢。我问在哪儿?女儿转过身指了指那个人,我吃了一惊,这么多年了,每回见到她时,她会回避着我走得远远的,给人的心灵留下一丝淡淡的愁绪和不安。
今天她竟然没有回避也没有转身而是春风般地笑了,笑容可掬。她的笑不由我想起十几年那令人心酸的往事来,一幕幕地浮现在了眼前。
那时,她还是一名师范生,而我已经工作了,我们的相识缘于我和她哥哥是大学同学。我上大学的时候,她每学期要来我们学校看她哥哥几回,有时候,她哥哥不在的时候,我就充当她哥哥的角色,把她当作小妹一样照顾的一丝不苟,时日久了,她就对我有了那么一点依赖。她性子耿直,说话不拐弯抹角,有啥说啥,也把我当成了她哥哥,有时候,有些话儿她哥哥不知道,而我却知道得比谁都早。她把我当成了她的知心哥哥。我也义不容辞地充当着她的哥哥,尽我的力量保护她,爱护她,有时候不顾路途遥远而去看望她。
这种关系保持了三年多,我大学毕业了,她师范也毕业了。我到机关坐起了办公室,而她到乡下的一所村学里当起了教书匠,但我们的关系依然保持着,而且曾一度保持得很紧密,是在外人看来将来必成夫妻的那种亲密,但我们谁也没有说透这层关系,谁也没有向谁提起过将来要过在一起。其实这时候,我在等她提起,而她呢恰恰等我提起,但最终谁也没有提起,只是彼此当兄妹来待承。
直到毕业后第三年的秋天,她大老远地从乡下跑来,脸蛋红扑扑地像是跑热了似的,眼睛静静地盯着我不说一句话儿,有那么一会,我的脸也红扑扑的,我以为是她要说我俩的事呢。但她磨蹭了一会说,我家里人把我许配了人家,所有的手续都走完了,人我也见了,和我一样是教师。说着她拿出了一叠照片,照片上的人我很熟悉,是我高中同学,我的心急剧地颤抖了起来,说话都不那么流利和自然了。心里像一下子掏空了似的,嗡地一响,就恍恍惚惚没有思想和知觉了。她也流着眼泪不说话,只是使劲地搓着手背,我从她脸上看出来了,她心里也有许多懊悔和恍惚,眼里也有许多痛苦和不安。
那天是农历的八月十四,我们不说一句话就那样干坐着,坐到了日落,坐到了月华初照,月光直直地射进小屋内的空地上,白生生亮晃晃的,直亮到了人的心底里。我俩就那样坐着一直坐到了天亮。我知道,她的眼里那样痛苦和不安,定是受了家里的影响,我还能说什么呢,还能做什么呢。再说了,我的那位同学也很优秀,不是谝天诓地那样的人,我还能再说什么呢。我也知道,她来是要我一个口话的,要是我说出那句话,她定然会去说动家里退了那门亲事的。可是我真做不出那样的事。那一晚,她再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流了很多泪水。我同学在眼前晃悠着,我流下了痛苦的泪水,天亮了,我含泪送她回去。我知道,这一送我就送走了我们的友谊和友情,同时也会送走我内心的那点念想和思念。
从那以后,她就再也没有给我打过电话,我打电话过去她也不接。上冬的时候,她跟我的同学结婚了。结婚那天,我去了,同学喜上眉梢,而她看都没有看我一眼,给了我一个冷脸。我的心凉逶了,看来那次我的确把她的心给伤透了,她是看透了我的懦弱和胆小。我心里颤抖着离开了同学和她的婚礼,离开了她。
婚后,我还见了她几次,是和我同学一起散步,但当我接触到她的目光时,她狠狠地躲避了去,不和我照面也不和我打照呼。后来再见到她时,她干脆避着我了。再后来就再也没有见着她,我知道她一定是避着我了。
今天她却灿烂地微笑着,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让我很不自然,毕竟十多年没有说过话了。她径直走过来,摸了摸我女儿的头,问了问女儿的年龄和学习,然后说,她就在我女儿所在的学校里,她女儿和我女儿是同班同学。听着她说女儿的事,我笑了,笑命运把我女儿和她女儿又安排在了一起。
她这一笑,我知道,多少年来怨恨我懦弱的怨气早已散了,化作了一片流云。
记忆深处的那片月光哗地亮了,我还能再说什么呢。
责任编辑:杨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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