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对于温柔的母爱,来自父亲的爱总是那样厚重、内敛,人们习惯于用父爱如山来形容。我不由得想起了我的父亲,每每想起我的父亲,总会想起一首经典的歌曲《父亲》中的几句歌词:人间的甘甜有十分,你只尝了三分;生活的苦涩有三分,你却吃了十分。每次听到刘和刚饱含深情地唱到这两句时,我总也禁不住眼眶濡湿,心绪潮涌。
幼时,父亲在省城工作,我一直生活在姥姥家。等我回到父母身边没两年,就考到外地的初中开始了住校生活,一直到参加工作,结婚生子,在家呆的时间非常有限。算起来,我与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并不长。
但是,父亲在我的心中却有着特殊的地位。在我的印象里,在周围人的眼中,父亲讷于言而敏于行,他不爱多说话,他总是默默地干这干那,他几乎从不知索取,他存在的意义似乎就是为了辛劳和付出。
在那个以“成分”论一切的年代里,年幼的父亲因家庭成分不好,过早地尝到了人间的悲凉。经历了从衣食无忧到无家可归的沧桑,从少年丧父到照顾弟妹的不易,生活的苦难,使父亲早年的人生打上了艰辛的烙印。
七岁那年,我因咳嗽被县医院诊断为肺结核。母亲一纸电报将父亲从省城召了回来,父亲领着我到省儿童医院看病。幸运的是,我得的只是支气管炎,父亲将我留在他工作的厂里,每天到厂卫生室打针。前后共呆了二十多天,那也是我与父亲在一起生活的时间最长的一次。依稀记得,父亲每天到厂食堂打饭,为我打回的总是馒头、花卷、鸡蛋西红柿面什么的,他碗里盛的则老是咸菜与窝头。
父亲是个闲不住的人,他业余时间学会了修收音机。在那个电视尚未普及的年代里,他坚持多年无偿地为他人修收音机。
每年回乡探亲期间,除了忙地里的农活儿,他还要为乡亲们修一台又一台的收音机。父亲还学会了做木活儿,家里的柜子、椅子、小木桌,都是父亲的手艺。
听大姐说,小时候,我们借住在别人家里,为了多挣点钱早日盖好房子,父亲除了正常上班外,下班后到工地上拉砖,每拉一车好像可以挣到几分钱,他的肩膀因此被划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另外,还去给技校生兼职讲课,赚取一点儿菲薄的收入。父亲正是用汗水、用心血、用生命,供我们姐弟四人上学,慢慢地盖起了家里的房子,家里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来。
后来,父亲调回了家乡工作。为了更多地照顾家里,作为五、六十年代的老中专生,他谢绝了厂里的安排,主动要求到倒班岗位上工作。自那以后,父亲骑着一辆自行车,风里来雨里去,除了几天一轮的休息,几乎每天骑行六、七十里地往返于家与厂里之间。
每当上白班时,父亲总是天不亮就打着手电筒出发了。有时为了不耽误第二天的农活儿,下了中班后,半夜十二点多他还要骑几十里地赶回家。有一次,回家的路上不知何时挖了条沟,手电筒光线太暗,没有看清的父亲连人带车摔到了沟里,磕得脸上青一块紫一块。
上中专期间,我患了关节炎,腿经常疼。大夫要我用暖水袋暖膝盖,我于是写信给父亲,父亲很快送来了一个绿色的大号暖水袋,他骑自行车赶了几十里路,来不及喝口水,多说几句话,只嘱咐我要学会自己照顾自己,用暖水袋的时候,水不要装太满,盖子一定要拧紧,就又匆匆地骑车回去了。后来,我无意间听母亲说起,上次父亲下了夜班要到学校给我送暖水袋,母亲本来提出晚两天送也没关系,但父亲拖着疲惫的身子,硬是坚持来回骑行了一百多里地,就是为了让他的女儿早一天用上暖水袋。那只绿色的,写满父爱的暖水袋,至今我一直珍藏着。每回用它暖身体的时候,我的心也总是被温暖填得满满的。
父亲很少对我们要求这要求那,他对我们的教育,更多的是用自己无声的行动来表达的。他老实本分得几乎有点寡言木讷,从来只知道踏踏实实做事,没在背后议论过别人一句不是,不管命运如何不公,生活多么残酷,从没听他抱怨过一句。他也从不与人计较,为人处事总是抱着吃亏是福的态度。凡是认识他的人,没有人不念及他的好。
成年以后,我才渐渐地读懂了父亲。岁月经年,父亲的身板不再那么强壮,声音也不再那么宏亮。父亲不再是幼年印象里无所不能的超人,不再是心中铜墙铁壁的依靠。父亲,真的老了!去年,父亲动了一个大手术。术前,他几乎失去了生活自理的能力,吃饭走路都要靠人服侍。一向不愿给儿女添麻烦的父亲,一下子变得苍老了许多。好在,手术非常成功,如今,父亲又可以骑着自行车到十几里外的村庄去看戏了。
子曰:“父母之年,不可不知也。一则以喜,一则以惧。”意思是说,父母的年纪必须时时记在心里,一方面因他们健康长寿而高兴,一方面又因他们衰老而忧虑。
父亲今年73岁了,依然少语寡言,平和淡然。父爱如山,真爱无言。父亲,用他无悔的付出和无声的行动,传达出的无声似有声,无形更无限的爱,令我感念终生,不敢懈怠。辛宇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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