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的符号

2014-08-22 09:15:16 来源:临汾新闻网

一场连续下了四天的豪雨终于中断了暑天的狂热。当我在雨后初晴,走进乡村时,天晴气爽,夏蝉在枝头震耳欲聋的鸣唱,给宁静的乡村平添了几分生动。虽然村路上还有泥泞,但路边的青草却是格外地翠绿欲滴,阳光照在草叶上分外地光鲜亮丽。

我每次走进乡村,除了感受村民生活种种变化之外,总会有意地把触觉伸向那些早已废弃的院落。在那些几近坍塌,甚至业已残垣断壁的废墟上,我的触觉更为灵敏,思维更为活跃,寻觅那些被人遗忘的岁月留痕,溯源历史深处的蛛丝马迹往往更为重要。因为历史就是由这些残砖片瓦构筑而成的。阅读乡村,阅读乡村史就是要从这样的地方才能读出其本来面目。

每个乡村,不管大小,哪怕只有几户人家,也有个富贵贫贱之分。谁家光景好,谁家恓惶,从居住的院落就能看出一二,这是个基本判断。乡人的观念亘古未变,人生的目标和意义无非是:传宗接代薪火传,修窑盖厦家业兴。在那被遗弃的古村落,依然能寻找到当年大户人家的豪华和气派。通常是四合院子建制,墙体高大威严,门楼气象俨然,“耕读传家”的牌匾赫然在目……这些足以向世人传递出主人曾经非同一般的身世。当然,时代变更,时移世易,有的古院落如今依然保存完好,透露出的历史信息更为完整;有的已经破败不堪,信息残缺。不过,从两种不同的结局当中大致能推想其后人截然不同的人生命运。要么家业继续兴旺发达,光前裕后;要么家道中落,愧对祖宗。历史进一步证明,任何事物没有一劳永逸的未来。

我走访的这个村庄,应该属于乡村中比较普通的一个,新旧村落夹杂在一起。不像我们村,新村子就像一只鸟儿飞出了窠臼一样,完全与旧村子分开了,走进旧村子仿佛时间在穿越。我在一座坍塌得不成样子的院落前,徘徊良久,目光游移在残存的建筑上。可以断定这应该是该村当年标志性建筑了:南墙顽强地屹立,墙砖的使用很讲究,墙角露出了里面的角柱都是很粗的圆木,墙体上还留有腰钉,这都是大户人家房屋所具备的硬件。那高高的门楼上还有瞭望窗,专供家丁看门护院,防范土匪之所用。院子已被齐腰的蒿草掩映,塌掉一半的房屋檩椽和砖块袒露出獠牙和狰狞,让我颇感毛发悚立,一派阴森。倒是一只老母鸡引领着一群小鸡仔咕咕咕地在草丛中觅食之情景,解救了我的思绪。

我不由得想起了有些后代,为了修建新房,原材料不够就打老祖宗的主意,把老院子拆了个七零八落,一片狼藉。为了堵人口舌,美其名曰:俺这是延续老祖宗的家业,要不,放在那里毁就毁了。如此荒唐之言行,让人鄙视。而我眼前的这座院落估计不是人为破坏,而是自然坍塌。不管是一种什么样原因,结果都是一样的,难免使人悲哀。然而,历史就是如此,我们能做的只能是多多关注那些已经和行将湮灭的古村落、古建筑,特别是散落在乡村的具有一定价值的院落。它是乡村的历史符号。

毕竟不是我生长的村庄,所以我是在别人的陪同下前往踏访的。即使如此,也引来村民诧异的目光和不断地追问。年纪大的村民问我:“干吗老在拍那些破旧的院落?”没等我回答,站在身边的年轻后生思维比较活跃,问我:“你这是在为新农村建设搞摸底工作吧?”有些年轻人更是一语道破:“你是搞摄影的吧?”当听到村民们对我行为的种种猜测之后,我很不安,甚至汗颜。如果我说是摄影的,村民肯定会流露出不屑和鄙夷。他们多么希望我是在为他们做一些实实在在的事情。

在中国人口的版图上,农村,这个占据着庞大数量的群体,一直处于与他们不相称的地位。不管我们的城市如何的飞速发展,它始终没有得到过多的关注,甚至成了被遗忘的角落。难怪年轻后生能想到我是为新农村建设工作的,这是他们发自内心的迫切愿望。我也这么想过,然而,只能一想而过,否则,心里会很痛很痛。

就在准备离开村庄时,我蓦然回首,屹立在村中的一棵老槐树映入我的眼帘。疾步走过去,仔细端详,槐树已经苍老得难以辨认出其所在的年轮了,但从那巨大的树围,几近空空的树腔,还有依然苍劲的枝干可以看出,它应该是这座村庄真正的历史见证者。村民看我对槐树感兴趣,便凑过来说,这树至少上千年了,听老辈人讲,以前枝繁叶茂,夏天的树荫能遮盖几百人纳凉咧。村民的话应该没错,我默默地向这棵千年老槐举起了镜头,表示自己最崇高的敬意。                    高海平

责任编辑:柏东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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