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观山炊烟

 

2015-04-10 08:55:02 来源:

    观山村在群山的缓坡处安身。三三两两的土墙屋散布林间,一朵朵蘑菇似的。村子里的隔壁邻家,隔着一片油菜地、一块培好玉米垄的白地。稍远的农家被一片片厚重的松树林联在一起。好在都是缓缓起伏的山坡,隔着再厚的林子,一副好嗓子也能轻易穿过。母亲就有这副好嗓子,哪怕父亲在海螺坡那边砍柴,只要母亲的嗓子一亮,父亲必远远地应声。

    一炷香的时辰,三个圆实的柴捆躺在父亲背架子上,从一条土路那头移到了自家稻场。父亲把柴捆立在土墙四围,这是他从林间打回的炊烟的种子。母亲把柴禾点燃,炊烟从屋瓦缝隙里长出来,我们围坐在炊烟的福音里,吃着喷香的饭菜,享用着不尽的山村童年。

    观山村的男人打柴三不砍、不砍材、不砍果、不砍绿。农历二月,山林里到处是萌发的新绿,砍了一冬柴禾的男人收起斧头,他们要让山上的木料长成檩条,檩条长成大梁;他们要让明年冬天的柴禾再绿一年,再在村子里吹一年风,晒一年太阳;他们要让野樱桃树再开一场花,引爆春天。

    观山上的野樱桃花一夜开得如纱似烟。春天惦着脚尖从茶园上走来。女人们背着饭菜,孩子拎着茶水,跟在背着砂锅的父亲身后,去茶田。

    观山村的茶田在观山下,一片爆蕊的茶田,四周是沿坡流泻的松树林。松花粉在春风里纷扬,孩子们摘一会儿茶,爬一会儿松树采食松花粉,一会儿就消失在松林深处。母亲亮着嗓子唤一声又一声,一连唤了好几嗓,孩子的回应才从松林深处传回来。不一会儿,各家孩子手把着映山红,一个个从松林里钻出来。给母亲辫子上插一朵,见母亲微微愠着脸,又乖乖提了竹篾篮子,站在父亲和母亲对摘的茶垄前,一芽芽采摘。一芽一叶的细茶特别金贵,母亲掐着日子赶在清明前摘完,卖个好价。孩子们也自然懂得母亲的精打细算,摘得尤其认真仔细。小竹篮满满装了一篮嫩芽,父亲打开白布口袋,母亲笑吟吟一把一把将嫩嫩的绿捉进去关住。母亲笑着,父亲看着她发辫上的映山红,也乐乐地笑着。

    母亲望一眼嫩嫩的早春日头,吩咐孩子去拾些干柴禾。松毛针现成的在松树下撸一把,再扛几枝去年秋天砍松木材剔下的松树枝,干柴就这样打回来放在茶垄头上。父亲将去年用过的三个石头在笼头一围,灶台搭好了。母亲将砂锅搁上去,饭菜倒在锅里,盖上盖儿。一根火柴点燃炊烟,松毛针、松毛枝、松树棒子,都变成了软糯的炊烟,暖暖的舔着锅底。

    春日晌午的阳光也如炊烟一般暖暖的。炊烟跟着女人从村子里各家各户跑出来,全都在观山茶田里集合,一起晒早春里崭新的太阳。它们跟着各家女人从各家灶台跑出来,带着各家女人的香气和味道。新翠幺幺的炊烟里冒着一股腊蹄子的浓香,新梅婆婆的炊烟里脉着一缕五花肉炒豆豉的酱香,昌珍幺幺的炊烟里飘着一种坨坨肉烧蒜仔的蒜香。更远的茶垄上还有各种肉香、菜香,五谷清香。一家一家围于自家茶田垄头,春风春日里吃着茶田野炊的饭菜,阳光像金子一样洒在观山茶田,洒在他们白瓷碗里,也洒在渐渐弥散在村子上空微微苍蓝的炊烟里。  田芳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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