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河湾,童年的摇篮伊甸园
袁世俊
“汾河走水了,”咣咣咣……伴随着那密集的锣声和姥爷那宏亮富有磁性的男高音,睡梦中的我一骨碌爬起来,蹬上布鞋跟随村民的潮流涌向了小里村村头。平日那温顺清澈的汾河水,如今浑浊的浪头波涛滚滚直逼村口,满眼皆是从上游冲刷而下的西瓜、小猪、小羊、杊子、门板……人们顾不上打捞,挥铲装填沙袋,加高加固村头阻挡洪水的堤坝。
我出生在五十年代物资匮乏的年代,难以下咽的苞谷皮、淀粉馒头给儿时的我留下了难以忘怀的深刻记忆。那时,规划中的侯西铁路斟测划线到了我家门口,非要锯倒家门口那棵一人搂不住的大榆树。为了护住能吃榆钱不烂子和榆皮面的救命树,奶奶曾顶着工作队的斥责恐吓拼命护树,以至晕倒在树下的石蹬上。
家境富裕、离村不到五里的小里村姥姥家,是我时常光顾补充营养最爱居住的地方。去姥姥家要下一个长长的大坡,足足有两里多长,路边潺潺的溪水流经姥姥家扎着篱笆墙的小菜园,那里不仅种着黄瓜、豆角、茄子和西红柿,还点缀着五颜六色的鸡冠花、芍药和青翠欲滴的指甲花,姥爷李禄全在村西头高庙教书,曾与伟大的革命家彭真在路西三完小同窗多年,是小里村鲜有的文化人。姥姥家的四合院里有一棵碗口粗的香椿树和一棵爬满半个院子的马奶子葡萄藤。夏夜秋夕,姥爷坐在躺椅上,摇着蒲扇,我倚在他怀中,在葡萄树下听姥爷讲西游记、牛郎织女和嫦娥奔月的故事。留有齐耳短发的姥姥,镶着两颗金牙,一双解放脚、一口山东话,柱着一根雕刻着振翅欲飞鸣蝉的竹杖健步如飞。“干吗?干吗呢。”《砸墙》小品里戴着发套男扮女装的林永建像极了姥姥俊美容颜。姥姥为人善良,乐于助人,心灵手巧,不仅喜好种花种菜,还偏爱牵线红娘,接生行医更是方园十里八村有名的郎中。经她介绍成双的新人成连成排,经她接生成长的童男童女,更是成营成团。姥姥接生行医从不收费,因此隔三差五便有人提着鸡蛋、红糖、挂面登门酬谢,适逢生活困难之时,我能衣食无忧不缺营养,学习成绩一路领先的幸福成长,实实在在沾了姥爷姥姥的光。
姥姥还有一个最大的嗜好――钓鱼,学校放了暑假,我便多次跟随姥姥到汾河岸畔钓鱼,从门前菜园里挖上一小桶蚯蚓,提上两幅钓杆、马扎和小桶,择一河水打旋的堤柳下,姥姥先是用多余的鱼饵打一下窝子,便摆开马扎垂下钓杆一丝不苟垂钓为乐。不一会儿,便能频频起竿收获。而我就像小学课本小猫钓鱼中耐不住寂寞的小猫,记得一次苦钓半晌毫无收获,我便不听姥姥的劝阻,持竿沿河顺流而下。大约走了二三十米,忽然看见鱼飘一下沉没在河中,我便奋力扬竿,一条尺把长的嘎鱼被拽到了岸上,不停地活蹦乱跳。惊喜的我连声大喊:“姥姥,姥姥,快看我钓了一条大鱼。”姥姥看了一眼,急忙喊道:“可意(乳名),别动,这鱼会割破你手的。”她三步并作两步急忙赶来,一手持竿抓线,一脚踩住乱蹦的鱼身,卸下鱼钓,戴上手套抓住了鱼儿。原来这种嘎鱼身上和两边长有三道骨刺锋利无比,不知者想卸鱼钩,必定会被挣扎的鱼儿,把手划得鲜血淋淋,至今思起后怕不已。姥姥爱钓鱼会钓鱼,时常差姥爷给我们家送来她钓的鱼和乌龟熬汤尝鲜。一次,姥姥钓到了一只约一尺多长的特大甲鱼,送到我家后,奶奶用大铁盆扣住乌龟,并在上面压了一块几十斤重的锤衣石。然而,父母晚上回到家后,搬开石块,掀开铁盆,大乌龟却消失得无影无踪,找遍了家中的犄角格拉,也没有找到。若干年后,翻新家中的厨房柴草间,一个硕大的乌龟壳赫然在目,一锅鲜香美味的甲鱼汤,竟然便宜了柴草中的一窝老鼠。
姥姥家门前的汾河滩,一望无边。火红的高粱青纱帐,是我和童年小伙伴都亲、石榴、六斤、宝宝玩娶亲、过家家和藏猫猫的乐园。河滩里栽着许多歪脖子柳树,春天我们骑上柳树,折一节拇指粗的柳枝,拧脱树皮,抽出柳骨制作成柳笛,嘟哇嘟哇,柳笛声声飘满天涯。夏日炎炎,蝉鸣阵阵,我和小伙伴们拿上自制的粘网,爬上柳树,寻找蝉蜕(一种药材)捕捉蝉蛹,让姥姥油炸烹吃。秋天是收获的季节,我们提着竹篮,拿着小铲在河滩地里拾红薯、捡拾花生、蚕豆,也经常爬上柳树找鸟窝掏鸟蛋,捉雏鸟……
呵,姥姥家风光漪丽的汾河滩,记载了多少童年伙伴嬉戏打闹的欢声笑语,珍藏了多少蹒跚学步快乐成长的童趣轶事。汾河湾是我童年的摇篮、童年的伊甸园。是那样的神秘无暇、令人流连忘返,更似陈年老酒历久弥香、魂牵梦绕终身难忘……
校对 张晶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