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朵朵开

王友明

　　春天，是一个鸟语花香、桃红柳绿、阳光明媚、生机盎然的季节。我怀着愉悦的心情，打开手机音乐，醉心聆听阿牛作曲并演唱的歌曲《桃花朵朵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看那桃花开;我在这儿等着你回来，等着你回来，把那花儿采。暖暖的春风迎面吹，桃花朵朵开……”瞬间，我的心头便弥漫了浓浓的乡愁气息，故乡小村桃花盛开的如烟往事，即刻浮现脑海……

　　我的故乡小村，原属山东省临清县，现属河北省临西县，位于鲁西北和冀东南结合部。小村北面有1200余亩土地，全部是沙荒地，是一个“滴水贵如油，风起飞流沙，种一葫芦收一瓢”的“穷沙窝”。为防风固沙，父老乡亲在沙土地里栽种下许多果树，以桃树、梨树、枣树居多。

　　那个时候，我最喜欢在桃花朵朵开的时节回到小村。桃花，是春天的使者，是花界的先驱。我披一身春光，踏着松软的沙土地，走进桃花林，融入竞相绽放的桃花之海。放眼望去，粉花似霞，红花似火，白花似雪，争芳斗艳，笑傲云天，我鼻子里、胸腔里，也尽是桃花的香气。微风阵阵吹来，桃花朵朵盛开，春阳轻轻抚摸，置身于这令人迷醉的氛围里，我感受到春天的灿烂和丰盛。桃花林真的是一个激荡的世界，一个童话般的天地，一个飞扬的精灵，一个梦想的田园。桃花用生命演绎成一个多彩的世界，润泽出一个美丽的家园。徜徉在桃花之海，我被芬芳簇拥着、沉醉着，仿佛自己就是其中的一朵，随风唱着跳着，尽展率真、善良的本性，什么也不必担心，什么都可以放下。倚树而立，桃花轻触面颊，让我的思绪翻飞，桃树在我国古代，是祥瑞、吉利、平安的化身，是辟邪驱魔的“法器”。折一桃枝放到门框上，放在床头边，据说能驱散邪恶，带来吉祥，带来如意。古人更是希望醉人的桃花香气，能驱散魑魅魍魉……当然，今人亦希望盛开的桃花，能给人以好运，能给人以美好，能给人以幸福。想至此，我耳边响起了蒋大为那美妙动听的歌声：“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有我可爱的故乡……”我真的很难想象，昔日的“穷沙窝”，已变成偌大美丽的桃花林。春风骤起，吹起滔滔彩色浪花，灿烂之中，处处充满着勃勃生机，体现着生命的伟大，彰显着小村庄的富裕生态之美，我为故乡小村拥有这么大面积的桃树林感到骄傲和自豪!

　　客居异乡已经半个多世纪，每每听到或唱起《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歌曲时，我的心便禁不住伴着歌声，飞向远方，飞向那日思夜念的故乡小村。

　　犹记得，那年农历五月，正是“五月鲜”桃成熟的时节，我回到了故乡小村。一进院子，我就扯开嗓门大喊：“娘——”出乎意料的是没人答应。撩开竹门帘一瞧，“铁将军”把门。我心想：已70多岁的人了，不待在家里，难道还下地不成?我急忙来到村口，一打听，娘真的去了桃树林。我顾不得旅途疲劳，快步向桃树林走去。

　　打记事起，故乡小村就比较贫穷。乡亲们从春播忙到秋收，汗珠子摔八瓣，撅着屁股干一年，连口粮都不够，只好喂猪变点钱，籴点粮;或者喂几只鸡，从鸡屁股里掏几个油盐酱醋钱。我的爹娘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虽然很勤劳、很俭朴，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仍然是家计艰难，就连掺着菜叶子的窝窝头，也是朝不保夕。爹有一手编织技术，一有空就拼命地编织柳条筐，用那微薄的“收入”，换点“必需品”，供我和两个弟弟上学;娘一到收麦收秋时，天不亮就起床，随别人到几十公里以外的地方，去拾麦穗、谷穗。看到娘那双小脚艰难地行走在乡间小路上，我总要掉下辛酸的眼泪。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焕发了乡亲们的青春活力，大伙儿一商量，在沙滩上打了一眼深井，栽上了一行行桃树。几年过去，昔日贫穷的沙滩，居然变成了桃树林，我家便承包了一块桃树林。桃花像“仙女”，用她那粉红色的“纱巾”裹住了风沙;桃林似“福星”，照耀着父老乡亲踏上治穷致富之路。

　　有一年春天回家，正赶上桃花朵朵开的时节，那桃林、那桃花和乡亲们赛过桃花的笑脸，全被我用照相机定格下来。我第一次看到，乡亲们笑得是那样开心。他们兴奋地对我说：“责任制的春风，吹绿了祖国大地，也吹开了咱村的桃花!”

　　我走着、想着，不知不觉来到桃林。只见一只只青肚红嘴的“五月鲜”，缀满枝头，桃香飘溢。阳光斑驳，深树之中，有不少叫不上名的小鸟，一会儿跳，一会儿唱，音调好似乐曲，抑扬顿挫;又好似在叽叽私语，赞扬桃林。望着这片桃林，听着这群鸟鸣，我的心陶醉了……

　　踩着斑驳的桃荫，我向林子深处走去。忽然，一阵爽快的笑声传来。顺声寻去，原来是弟弟、弟妹和外甥女，一边摘桃子，一边说笑着。娘坐在小板凳上正笑眯眯地往筐子里装桃子，微风吹拂着她那满头的白发。“娘!”我喊了一声，朝她奔去。

　　娘一看是我，笑盈盈地站起来，大声喊着：“友明!友明!”娘一把抓住我的手，仔细地端详着我的面容。突然，两行泪水从娘的眼睛里流下来，顺着两颊流到了唇角。娘哭了，我也哭了。我急忙掏出手绢，轻轻地为娘擦去泪花。

　　“孩子，没啥，我这是高兴的。”娘拉我坐在她的身边。

　　“娘，您都这么大年纪了，身体又不好，往后就别再下地干活了。”我埋怨说。

　　“傻孩子，你没看见，这几年赶上了好时候，从老的到少的都往富路上奔，我不能在家当闲人。”娘笑着说。漂亮的外甥女，在一旁俏皮地挤了挤眼，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舅舅，这几年生活好，姥姥的身体可健壮了，她老人家一天也没闲过，说是多干点活，活得年纪大。”我们聊起来，娘喜滋滋地说起来丰收年景，脸上充满着自豪的神情。

　　娘一边说，一边拣了个顶大的桃子递给我：“孩子，你好几年没吃上咱家的桃子啦，今儿个就多吃几个吧!”

　　我张嘴一咬，啊，真甜哪!桃子的汁水顺着嘴角往下流，那滋味别提多美啦!

　　那次回家，我仅住了十来天，离别时，娘含泪为我装了满满一挎包“五月鲜”。背着亲人劳动的结晶，望着欣欣向荣的小村，看着娘幸福的笑脸，一股依恋之情袭上我的心头。

　　从此以后，故乡小村的桃花，经常进入我的梦中。子夜醒来，恍惚觉得一股花香扑鼻，心间便溢满温馨。

　　三月春时，芳菲正盛。我又想起扮靓故乡小村，映红父老乡亲致富之路的朵朵桃花。我和老伴儿已商量好，要乘着春光，回归小村，沉醉在桃花朵朵开的美妙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