汾西“义和碑”见证二百年前村规民约

2017-08-02 09:26:08 来源:临汾新闻网

  余大半生从事宣传文化工作,长时间的职业濡染,养成了喜赏古典籍、古诗文、古楹联、古建筑、古碑刻等“老古董”的癖好。有时为了寻得一通有价值的石刻,孤身步入阴森氤氲的坟地,寻觅复寻觅。今年端午节前夕,赴临汾市汾西县寻访一位友人,在勍香镇迥城村意外见到一通石碑,不过这通石碑不是立在墓地,而是矗立在迥城村村委会大门外,且建有碑楼。碑楼上端书:汾西县迥城村“义和碑”。两旁书对联:谦厚人杰地灵,义和村富民安。

“义和碑”

  看到这幢碑楼,吾大喜过望。义、和二字不正是我国优秀传统文化中所倡导的“崇正义、尚和合”的精神彰显吗!

  接着俯下身子仔细阅读碑文。

  “是村昔年有义和之风:周急不继富,有马借人乘,疾病相扶持,以故好心买好心,贫人常存爱敬富人之念,而无有乖气焉!嗣后世道日下,与昔相反,继富不周急,有马不借乘,疾病不扶持,不义不和莫甚于斯。守贫之士足不到富人门,无德亦无怨。其疾贫之徒,因富人不给其求遂故而冒犯于富人。非贫人之过。与而今而后,富人须宽待贫人一二,贫人自然爱敬于富人,义和之风因而再见耳。不然恐作乱到官,悔之晚矣!伏乞大家留心,勿视为虚文而勿行义举。禁一切犯法事,合所罚之规开列于左:远近赌博罚钱十千;吃酒生乱到官处治;无故嚇诈到官处治;巡田违罚者到官处治;头目不到罚交一千,社人不到罚交五百。外来打拼定不允放,乞食之人晚间不付,借义和之名欺人者责。嘉庆二十五年秋九月中元之吉。”

  清嘉庆二十五年乃公历1820年是也,至今已有221年。

  窥其全文,实在是一件弥足珍贵的200年前的村规民约。

  此碑的下端镌刻着参与制定村规民约者的姓名,计有27人。分别是:孟敦厚、孟敦仁、孟敦温、孟维香、马汝清、邢靖祥、孟旺清、刘清奎、孟敦焕、蔡含华、郭开基、刘君祥、贺生富、蔡含发、马原清、赵秉仁、孟安世、孟安先、孟含芳、孟启敏、孟秉祐、马奎玉、贺生义、蔡记东、郭绍基、孟登荣、蔡含生。

  除带头制定此村规民约者孟敦厚,注明身份是监生外,其他人未注明身份。迥城村是个山寨小村,其余26位很可能是当时全村各户的户主。

  俯首伫立碑前,怀着虔诚的心情逐字逐句诵读碑文并悉心探究。

  看来,该村当时对制订村规民约是有背景的。“是村昔年有义和之风:周急不继富,有马借人乘,疾病相扶持……”因而贫人与富人相安无犯,村民和睦相处、睦邻友好,村风祥和泰安。嗣后,世道日下,继富不周急,有马不借乘,有病不相扶,因而惹怒了贫人,贫人与富人之间产生矛盾,且时有贫人冒犯富人,导致村内乖气戾生,乖气者,邪恶之气也。村风从此由义和之风变成了邪恶上升。

  当吾诵读至“贫人冒犯富人非贫人之过”这句话时,遂对富人的这种自惭自愧自省精神感动。为富不仁,必然导致乖气(邪气)上升。如何恢复村里昔年的义和之风?该村的富人们从自身做起,决意仗义疏财,行善举,做善事,“宽待贫人一二”。

  试想当时制定此村规民约时,富人定是先做了反思的,即反思己过,并向贫人作了周急承诺,不然就不会有对富人们的警告“勿视为虚文而勿行义举”之说。

  接下来,村规民约订有八条,而这八条之规定,对违犯者的惩处又分为三个档次。

  先说对赌博的惩罚,应该是很严厉的。因为赌博是万恶之源,贫者赌愈赌愈贫,富者赌博会富而变穷,遂产生诸如打劫偷盗等犯罪行为。条文规定:远近赌博罚钱十千。十千是多少钱?那时的钱指铜钱,一千个串起来的铜钱时称一吊钱或者一贯钱。十千即十吊钱或十贯。各位看客,大概对传统戏剧《十五贯》并不陌生,官府因怀疑熊友兰偷了他人十五贯钱,欲判熊友兰死刑而问斩,多亏况钟明察,才未造成冤案。赌博一次就要罚十吊钱,惩罚够得上严厉了。

  再说,对村内执法者的处罚,也是用罚款处置的。“头目不到罚交一千,社人不到罚交五百。”轻重何等的分明。据该村老年人讲,从清代到民国再至解放初期,因村民居住分散,当时村民开会或是有事要告知村民,村公所专门设有掌锣人,用锣声通知各户:哐、哐、哐……锣声一响,村民们就会听到敲锣人的吆喝:开会不到,罚钱一吊(或五百),村民闻声就会迅速赶到村公所,唯恐遭到罚款。

  上交官府处治的有三条,一是吃酒生乱,二是无故嚇诈(即诈骗也)他人,三是巡田违罚。

  最后还有一条是自责或问责,即不付乞讨人吃食,对以借义和之名欺压人者,是要严厉问责的,当然也会严厉处罚的。

  两百多年了,清嘉庆年间制定的村规民约是否得以延续?时下的村风又是咋样?笔者以一个不速之客的身份不揣冒昧地踏进该村党支部书记蔡虎珍的家门。

  当我问起时下的村风咋样时,老蔡并未正面回答,而是带领我走到村委会大院,让我观看了挂在村委办公室墙上的各种锦旗和奖状。

  锦旗、奖状挂满墙,有汾西县委、县政府颁 发的,有临汾市委、市政府颁发的,还有山西省委、省政府颁发的。这些锦旗、奖状足以见证迥城村是文明和谐村、遵纪守法村、绿化美化村。

  之后,我与老蔡亲切地攀谈起来,知他已是六十五岁年纪,担任村党支部书记或村委会主任已有三十八年。

  他说,“义和碑”立在了村委会大门前,义和精神亦在全村村民心里深深扎下了根。义和之风是他们村的村风,“树德种善,厚义尚和”是他们村的村训,立善言、行善举、做善事是村风和谐、家庭和睦的载体。

  他还说,行义举、做善事在他们村里是党员干部带群众、先富帮后富,全村共同富。

  老蔡说,“你问我时下我们迥城村的村风,我们全村人都像老祖宗学习,周急不继富,一家有事众人帮,一人有难众人助。矛盾纠纷尽量在村里化解。因此,我们村是‘五无村’,即无打架斗殴、无吃酒生乱、无赌博偷盗、无寻衅闹事、无无理上访。”

  谈到良好村风形成的根源,老蔡用文化软实力的作用做了回答。他说,迥城村村民虽文化程度不高,但有高度的文化自信与自觉,义和精神已成为根植于村民内心的修养,无需提醒的自觉、以约束为前提的自由和为他人着想的善良。

  告别蔡虎珍,走出村委会,我漫步在迥城村,并询问了几户村民。眼底的迥城村只是北方农村一个普通的小山庄,历史上无达官显贵,亦无巨贾富商、无钟鸣之家,更无金碧辉煌之室,却在一砖一瓦、一梁一木中透露出村民们的勤恳、朴实、节俭、善良、睦邻、友好,一派和谐景象。

  大美哉,义和碑!

  大美哉,迥城村!(曹文敏


     

责任编辑:张茜

版权声明:凡临汾日报、临汾日报晚报版、临汾新闻网刊载及发布的各类稿件,未经书面授权,任何媒体、网站或自媒不得转载发布。若有违者将依法追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