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夜,同学王金科突然打来电话,说我的一位朋友遭人诬陷被关进县看守所。我心急如焚,彻夜未眠。
于是,我即刻赶回家。在王金科同学的帮助下,几经周折,才见到了落难的朋友。望着他那因感激而湿润的双目,我蓦然记起了一句歌词:“朋友啊朋友,你可曾记起了我,如果你正承受不幸,请你告诉我……”返回的路上,王金科同学对我说:“他有一股侠气,为人正直、豪爽,交了不少朋友。可他一进看守所,有些人便惟恐躲闪不及,远他而去。而真正的朋友,却四处托人,为他鸣冤叫屈,可见,‘患难之交’才是真正的知交啊!”
对王金科的话,我深表赞同:“是啊,真正的朋友,应该是共担苦痛,而不仅仅是同享幸福。”
近日翻阅报纸,看到一篇题为《朋友如钻石》的文章,写得甚为深刻。文章说:“熟人与朋友是有区别的。在短短的一生中,一个人可以拥有一大堆的熟人,这些熟人甚至你很久以前就认识了,他们可陪你打牌聊天,可以为你拉关系、走点后门,但你无法真正走近他们的心灵,你无法要求他们在关键时刻为你付出些什么。熟人只是我们生命偶尔投宿的旅店,住旅馆自然胜过露宿街头,但它是需要报偿的。我们只能拥有少量的朋友。真正的朋友永远是心灵上的,他们是茫茫沙漠中一泓清泉,是寒冷的冬夜里一声鸟鸣,是久雨的天空中一片绯红的晴朗,他们可遇而绝不可求。”一字一行地默读着上述文字,那字里行间跳跃着一种令人难以言状的力量,猛烈地撞击着我的心灵。
回望人生的旅途,最令我伤感的便是朋友的变味。我生性喜交朋友。尤其是近些年,在担任各级领导干部期间,我周围聚集了许多的朋友。有的与我称兄道弟,并常常拍着胸脯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也有获得好处者,发出誓言:“我这一辈子也不会忘记你!”但我深知,“千里难寻是挚友”,衡量朋友的真正标准是行为而不是语言。故,在结交朋友过程中,我是比较谨慎的,尤为注重结交那些能开怀直言、肝胆相见的“诤友”。而对那些抬轿子、吹喇叭的“权益朋友”,我时刻警惕,处处远之。尽管如此,在我卸任之后,还是有少数昔日的“朋友”,露出了真实的势利小人的本性,一夜之间变成了陌路人,令我冷静再三的思绪又清醒了许多。
那天晚饭后,正在散步的我,碰到一位过去比较“要好”的“朋友”。我正欲开口问好,对方却目不斜视,与我擦肩而过。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我的心隐隐作痛。以前,常听人说:“坐顺风船时朋友认识你,走下坡路时你认识朋友。”如今,对这句话,我有了更深一层的了悟: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生活中确有那么一种人,在他落泊需要帮助时,你拉他一把,他便会整天围着你转,回报你的也尽是海枯石烂的甜言蜜语。一旦受到任用,身居官位,便遂之大变,似得道的神仙,如成佛的罗汉。什么友谊、什么情感,统统抛到九霄云外。一双眼睛只看上不看下,即使你把心掏出来交给他,他也会视而不见,无动于衷;当你落泊时,他的报恩之心早已泯灭,回报你的也只有冷漠了。在他看来,朋友只不过是一件衣服,冰封雪锁的季节,拿过来遮遮风、御御寒;花红柳绿的时日,随手抛到荒郊野外。难怪鲁迅曾书写“人生得一知己足矣”的条幅,赠予瞿秋白,此所谓知己难寻的千古经验。
值得欣慰的是,我拥有着一些真正的知己朋友。当“退与走”的问题蓦然横亘于眼前的时候,至交送来勉励的话语,帮我摆脱茫然,坚定了走出去的信心;当吉凶未卜的结局,使得一向自信的我,心情忽然间变得郁闷的时候,至交邀我去旅游,让悦目赏心的山水风光驱散心中的乌云;当触景生情,一时陷入难以忍受的苦痛煎熬之中的时候,至交递给我一方拭泪的手帕,用诚恳真挚的话语慰藉我欲碎的心灵;当生活中有了难以趟过的河流,需要援助的时候,至交及时伸出温暖的双手,托我到新的彼岸。我经常用赵翼“一人知己足平生”的格言宽慰自己:卸任之后,依然能有如此多的知己朋友,还苛求什么呢?
人生如梦。每个人由梦幻走向现实,都势必经过一段阵痛。也只有经过阵痛,才能悟出朋友的真正涵义。
哦,朋友!
(原载《山西工人报》众声周刊2000年4月1日,《山西日报》时尚周末2000年1月28日)
责任编辑:秦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