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友明
小时候,我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也未曾想长大当兵后会来到晋南这座陌生而遥远的城市,更想不到提干后会永远留在这座城市里工作和生活。如今,我离开父母已经整整30年了,很少与父母团聚尽一尽孝心。人生能有几个30年啊!我是多么的渴盼能与父母团聚,陪伴耄耋之年的父母度过孤寂的残生。近两年,父母年迈体衰,是需要儿子搀扶照顾的时候了。因而,渴盼与父母团聚的欲念愈加不可抑制。这一渴盼,始终萦绕在我的心中,时时刻刻难以忘怀。
虎年四月,我把身体欠佳的父母接到部队住院治疗。尽管时任政治委员的我,事务繁杂,但我能够偷闲经常陪伴在父母的身边。天凉了,为父母披一件衣裳;天热了,为父母执一把蒲扇;渴了,为父母泡一壶热茶;饿了,为父母煮一碗豆奶。我和女儿还可以在茶余饭后,搀扶着父母散散步,坐在床边,凝神细听那些父母讲了无数遍的陈年旧事。看到父母多皱的脸上泛出层层笑意,我的心际也升腾起缕缕慰藉。可是,这样团聚的日子仅过了半年,父母就执意要回家,无论谁劝都劝不住。无奈的我,只好将父母送回了故乡。我理解父母那苍老的心境,他们怕住久了拖累于我。父母啊,您可曾知道,您这一走,留给儿的是更加浓烈的牵挂,更加深重的愧疚啊!
冰消雪融的初春,我牵挂着回家休养的父母,便回去与父母团聚了一周。返程时,父母含泪相送,恋恋不舍的情景,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静寂的夜晚,父母那苍老的身影,常常走入我思念的梦中。我实在挨不过与父母团聚的渴汾,刚过两个月,又登上了归家的列车。父母见到我,一脸的惊喜。当我又是赶集买菜,又是洗床单、洗衣服时,父母心疼了,劝我少干点,别累坏了身子。父母那浓郁伟大的爱,投进我心空一片斑斓、一片温馨。那次,我决意多住几日,谁知部队打来电话要我即刻返队参加培训班。父母还如从前一样,几次催我:“快回去吧,别误了正事。”父母之命难违,军队命令如山,我只好带着一份无奈,带着一份苦涩,返回了部队。
前不久的一天正午,小弟来电话说,父母的身体又不适了。我的心不由地一紧,阵阵作痛。我立即买了车票,和妻一起急急地赶回家乡。跨进那座老屋,我顿时被惊呆了:正打点滴的父亲,脸色苍白,颧骨高突,精神颓丧地坐在铺着厚厚海绵垫的椅子上,双下肢严重肿胀,皮肤溃烂,脚下的砖地被下肢渗出的水浸湿了一大片。母亲斜躺在床上,不时地发出一声声低低的呻吟。小弟说,母亲因走路不稳,摔伤了右腿。父母看着我,脸上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却是如此的苍凉和苦涩。我的鼻子一酸,眼泪禁不住流了下来!
这次回家,我严密封锁了消息,默守在父母身边。妻和弟妹为父亲做了两条新棉裤,两块小棉垫。我为父亲买了一双棉拖鞋,为母亲买了两双尼龙袜,两条新毛巾,还买了猪肉、白条鸡和各类疏菜,精心地为父母打扮和调剂着单调而凄清的生活。母亲的腿不疼了,想出去坐坐。我搬了把小木椅,将母亲搀到室外。此时是故乡的秋天,那是一种明媚得让人心动的天气,阳光温柔地洒在地上、身上,暖暖的。我握着母亲像枯树皮似的手,家长里短地闲聊着。在这种让人心情舒畅的氛围里,母亲长叹一声:“你要是能常在身边该多好哇!”是啊,渴盼团聚是您的心愿,也是儿的心愿呀!
与父母团聚了20天后,我看到父亲的病有了好转,母亲的腿已痊愈,便辞别了父母。我的渴盼,随着日子的流失,一层层地厚重。在渴盼与父母团聚的日子里,我感到了一种力量、一种责任、一种义务。这力量、这责任、这义务,将伴我走过艰涩而漫长的人生路途。
(原载《山西工人报》众声周刊2000年1月29日,《山西老年》杂志2000年第五期)
责任编辑:秦芳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