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周年联谊会上，《红旗插到杨各庄》把现场气氛推向了高潮。众人虽已是六七十岁的年纪，但表演起来依然激情洋溢。
70岁的“杨白劳”樊太林给67岁的“喜儿”南爱民扎起了红头绳。
临汾新闻网讯 暮春时节，临汾。
一个“春天的约会”如约而至。
4月19日至21日，七十余位老者从四面八方赶来，聚集于此，一同重温一段跨越了半个世纪的青春记忆。
■足尖上的红色经典
同样是暮春。50年前，这些老者还是正值妙龄的姑娘、血气方刚的小伙，命运的安排使他们“相约”。
1969年4、5月间，“临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在山西省临汾纺织印染厂(当时的全称)成立。当年10月份，临纺从全省的院校和社会上招进了许多新工人，并从中选拔一些有文艺特长的年青人充实到了宣传队中。这期间，宣传队排练了《珍宝岛保卫战》《亚非拉人民齐战斗》《纺织儿女学大庆》《野营路上》等文艺节目，还创作、演出了三幕舞剧《黎明》等文艺作品。
“纺织厂最大的优势是女工集中，为何不搞芭蕾舞剧?”翌年5月份，宣传队在驻厂军代表与厂革委会的支持下，选派了一部分队员前往陕西省歌舞剧院学习“革命现代舞剧”、八个样板戏之一的《白毛女》。学习归来后，这些人在乔李村开始进行集中排练，至此临纺毛泽东思想文艺宣传队《白毛女》剧组正式组建。
芭蕾舞，被称为“足尖上的艺术”，而芭蕾舞剧《白毛女》被誉为“足尖上的红色经典”。对于这些并没有专业芭蕾舞学习功底的年青人而言，想要跳好谈何容易?
但，那是一个激情似火的年代，这是一个朝气蓬勃的青年群体。强化排练的日子里，队员们吃大锅饭、睡大通铺，起早贪黑，每天早上4点多就被导演叫起，开始踢腿练功。为了能早日穿上芭蕾舞鞋，立起足尖，姑娘们咬着牙、含着泪坚持。“当时买来的芭蕾舞鞋不合脚，就用棉花布条裹住双脚，就是这样脚还是被磨破，裏脚布带着血水和脚黏在一起揭不下来……”演员张慧云声情并茂的讲述勾起了大家久久的回忆。
泪水、血水和汗水没有白流。在乔李集中排练三个月后，1970年国庆节前夕，芭蕾舞剧《白毛女》在临纺厂里进行了首次公演，受到全厂职工和家属的热烈欢迎。
“足血染红芭蕾鞋，扮演喜儿见功夫。”50年后的今天，在联谊会现场，舞台一侧的一副配有剧照的书法作品煞是醒目。忆及当年，曾负责剧组灯光的潘清有讲述了这样一个故事，“在给28军演出过程中，我趁换场时上台换镜片，发现舞台上有斑斑血迹。随即我就明白了，那是‘喜儿’南爱民留下的……”
“脚指甲盖儿掉了，演出时磨破流了血，她打了封闭针又继续上场。”对于南爱民和她的同伴们而言，“最美的青春”献给那个特殊的年代、那段燃情的岁月，所有的付出都值得。1970年国庆节后，临纺宣传队《白毛女》剧组应邀在晋南地区大礼堂(现临汾市群艺馆)进行了为期一周的公演，此后又到027航校、晋南军分区、28军、359旅等部队，以及霍县、洪洞和襄纺、侯纺、新纺、永纺等厂矿进行慰问演出，所到之处受到的热烈追捧丝毫不逊于大牌明星。在当时的形势和环境下，一支职工业余宣传队能够立起足尖，跳起芭蕾舞，是一件非常了不起的事情，因而临纺芭蕾舞《白毛女》得以迅即叫响晋南、震撼全省，成为临纺的一张名片。
■重温青春芳华
岁月苍老了人的容颜，却也使某些过往片段历久弥珍。
联谊会的舞台上，“赵大春”许真与“白毛女”宋庆云再现经典动作，立即引起了台下观众的热烈掌声。
作为临纺宣传队《白毛女》剧组中年龄最大的演员，许真曾先后是晋南专区曙光剧团、山西省歌舞团、晋南文工团的舞蹈演员，如今耄耋之年的他已无法展示翩翩舞姿。倒是比他小10岁的宋庆云还依旧活跃在舞台上。
当年，宋庆云在剧组称得上是“灵魂人物”。一位剧组演员曾在回忆文章里描述她的不同凡响，“天资聪颖，自幼练过体操、接受能力颇强、又会画画的宋庆云居然在半个月内频频跳场，将整场的舞蹈全部学会，还做了场记。她用各种符号和图形、线条标出了出场顺序、男女演员位置、舞蹈的姿势、队形队列、舞台背景等，厚厚的一个本子，交回来后，马老师和陈导煞是惊叹。”
就是这个令导演陈世华、指挥马天瑞惊叹的宋庆云，“她虽然有舞蹈基础，但练功毫不含糊，力求每一个动作都到位和准确;她不但能将奶奶庙里喜儿与命运抗争演得活灵活现，而且还跟大教练似地教授和纠正着大家的每一个动作，无论舞姿还是面部神情，她都在自己领会的基础上悉心传授。”
严格意义上说，临纺宣传队属于职工业余团体，但这样一支业余团体却有着专业精神。临纺芭蕾舞《白毛女》之所以能够取得成功，除了演员们的刻苦排练和许真、宋庆云，以及喜儿配唱赵丽珠等“专业演员”的倾囊指导，剧组乐队的贡献也不容小觑。“乐队演奏员30多人各自抄写自己的分谱进行练习。当时乐队是单管编制，小提琴、大提琴、板胡、三弦、扬琴、长笛、黑管、小号、圆号、长号、大号等乐器是相当的齐全。”
穿越五十载，当初的汗水乃至伤痛都已被时光淬炼成了人生财富。当67岁的南爱民看到联谊会现场的一幅幅黑白剧照时，眼眶湿润了，她说：“排演《白毛女》所受的磨炼是一笔人生财富。正是这种磨炼，让暮年经受亲人离世的我走出了情绪低谷。”也因为《白毛女》，让南爱民爱上了舞蹈，此后的岁月里无论身在何处，她都不曾改变这个爱好，退休后更是报了老年大学舞蹈班，学习了民族舞、古典舞、芭蕾舞等，如今是“老来俏”舞蹈队的一员。
宋庆云则因出色地扮演了白毛女角色，被调入临汾地区文工团担任舞蹈教练，之后又调入临汾市群艺馆，并在副馆长的职位上退休。时至今日，同伴们依然津津乐道着她曾担任威风锣鼓队教头，带领数百人的队伍，敲响天安门广场、敲响1990年北京亚运会开幕式。
重温青春芳华，多了幸福的味道。“那时候刚参加工作，凭着一股子革命激情，把演出当成了光荣的政治任务。现在回想起来，真是一段最幸福的时光。”转眼50年，饰演“杨白劳”的樊太林已从20岁的俊朗小伙变成了头发花白的古稀老人，他的回忆里多了几分满足。而这满溢幸福的回忆，已珍藏在了临纺宣传队《白毛女》剧组每一位演职人员的心里。
■“人生能有几个50年?”
《北风吹》《窗花舞》《大春送面》《漫天风雪》《扎红头绳》《冲出虎狼窝》《盼东方出红日》《红旗插到杨各庄》《大红枣儿甜又香》……在熟悉的旋律里，人们情不自禁地起舞、哼唱，或许面庞已经苍老、身形已经走样，但心依然属于那个时代。
弹指一挥间，导演陈世华、指挥马天瑞、“黄世仁”袁占胜、群众演员周明义等近二十名演职人员已相继离世。“人生能有几个50年?”当此次联谊会负责人、被大家亲切地称为“杨各庄庄主”的陈勇强抛出这个问题时，众人陷入了久久的思考。
50年，在时代发展中只是匆匆一瞬，却是一个生命个体的大部分时光。
对于这些已步入暮年的人来说，这次聚会显得尤其难能可贵，因而每个人都倍加珍惜。为了能把联谊会办得圆满，在陈勇强的带头下，筹委会筹备了近一年，几番修改活动方案。
在接到活动通知后，远在外地的众多剧组成员纷纷赶来“赴约”。乐队指挥董小林第一时间从河津市驾车赶到临汾，一下高速就直接奔赴排练现场，指挥乐队进行集张的排练。
“因为排演《白毛女》，这一生都有一种难以割舍的情结。”从太原赶来的“黄母”邢玉珍，一席话代表了众人的心声。一些因身体原因不能与会的成员也都向联谊会发来贺文，表达着对曾经的眷恋、对友谊的珍视、对未来的祝福……
当年风华正茂，今朝久别重逢。乐队大提琴手李景斌已是75岁高龄，为了表达一份心意，给昔日同伴每人送一幅书法作品，2018年10月到11月在临钢医院住院期间仍笔耕不辍。院长感动于此，专门批准他输完液后去会议室书写。在四个月里，李景斌不顾年老体弱写下了七十余幅作品。联谊会现场，当他将一幅幅饱含祝福的墨宝奉送时，感动了所有的人。
……
这些人，人生轨迹不尽相同，却在最美的年华里相遇在临纺，相约在了《白毛女》芭蕾舞剧组。从1970年9月至1976年10月，临纺芭蕾舞《白毛女》在各地慰问巡演达100余场。
在漫长的岁月里，虽然一些演职人员相继调离了临纺，但这支队伍一直存在着。1981年，随着形势的发展和需要，临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又招收新人组建成立临纺职工业余文工团，下设舞蹈队、话剧队、合唱队、曲艺队、戏曲队、乐队和舞美队等7个队，为丰富和活跃职工文化生活做出了积极贡献。直至2008年，临纺进行破产，临纺职工业余文工团才随之解散而退出了文艺舞台。
“每每回忆起来，都有热血沸腾的感觉。我们要自豪地说：什么年代造就什么样的人，什么年代造就什么样的精神!把青春献给那个年代，我们无怨无悔，因为我们生在那个时代和那个时代有缘!”张慧云在她的《半个世纪的聚会》里说。
从最初的临纺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到改革开放后的临纺职工业余文工团，与其说排演《白毛女》芭蕾舞剧带给这些人的是一辈子的记忆，不如说把最美的青春献给那个时代，已经汇入了共和国70年的集体记忆。
记者 孙宗林 文/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