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一沁

去年春暖花开时，我曾种过葫芦，充满希望地把种子埋入泥土。好多天过去，种子销声匿迹了，没有任何消息传上来。或者它们躺在土里沉睡，忘了发芽的使命。我变得有些焦急。

就在我快失去希望的时候，泥土上终于有了动静，稀稀疏疏探出了几个小脑袋。我并不敢确定这就是葫芦，因为在这个花坛里有株老寿星般的夜来香，这几天也正是它的种子迅猛破土的时候。

又过了好几日，爸爸瞧着芽尖肯定地说，没错，这不是夜来香，这是葫芦。他一句话把葫芦的身份确定了，才让我心花怒放。

我建议为葫芦搭一个类似于瓜棚一样的架子，这样夏天时我就可以在葫芦架下饮酒喝茶，一边看青翠欲滴的葫芦。爸爸却认为葫芦既不能生吃又不能炒菜吃，因此拒绝采纳。只在葫芦秧的旁边随手插了根竹竿，竹竿一头倚在墙上，这就算为葫芦安了一个家，真是上无片瓦，下仅立锥。为这个简陋的家，我一直对葫芦心存愧歉。

然而葫芦并不怨天尤人，它只是兢兢业业地发芽、抽枝，顺着竹竿，弯弯绕绕地往上爬。对这个破落至极的家，它从不唉声叹气。快的时候，一夜能爬上明显一大截，让我既惊且愧。

一个夏天过去，葫芦的枝枝叶叶已经覆满竹竿周围的空间，就像蜘蛛结网，它用它一整个夏季的吐丝布局，终于编织起一个完整、完美的家。相信就算没有这根竹竿支撑，它也会活得有声有色，成就自己灿烂的未来。

虽是藤蔓植物，它却无需任何扶持，在它繁茂的枝叶周围，甚至形成了一个小王国，我经常看见一些蚂蚁在它绿荫遮蔽下的泥地里进进出出，把这里当成了避暑山庄;蜜蜂也成了常客，在夏日早晨，往往有成群结队的蜜蜂来它的家里讨要花蜜，它也每次慷慨解囊。

它甚至将它旺盛的生命力向四周宣泄，藤蔓一个劲地往旁边的植物上缠绕，想为邻居们也打造一顶遮阳伞。一些甲壳虫亦闻讯而至，赶来凑热闹，沿着茎脉忙碌地爬上爬下。起先我并不知道这些呆头呆脑的小家伙要寻找什么，直到几日过去，发现葫芦的叶子有些变得不完整，我才明白，这些小家伙是来偷啃叶绿素的。于是自作主张，代替葫芦下了逐客令，把那些甲壳虫捉到了其他地方去。

夏天过了一半的时候，葫芦开始结果了，当第一只葫芦在枝头呈现雏形后，我就开始了翘首盼望，希望它能像吹气球一样，每天都膨胀。可是爸爸说，第一只葫芦要掐去，否则以后就不会多结果实了。我终究舍不得，心想还是顺其自然，它愿意结多少就结多少吧，没必要强迫它拼命。于是第一只葫芦就保留了下来。

之后它又不断地开花结果，可是往往花开得多，而果子结得少，就算有果子结成，没等我兴奋几天，渐渐长大的果子突然在某一阵风雨里就枯萎了。为什么养不牢呢?爸爸说，这是因为枝叶的营养都给了那几只已经大起来的葫芦，小葫芦的供养跟不上，所以就掉了。有得必有失，我亦不强求，继续遵循顺其自然的原则，让那株葫芦藤精心抚养那几个好不容易养大的孩子。

整个夏季，我都关注着那几只葫芦，从它们出生，到它们逐渐长大，生怕它们有任何闪失，每一路，我都在小心翼翼地伴随。

每日与它们深情对视，彼此一声不吭，但心里欢乐满满，想必它们也认识了我，清楚我的眉目。我也知道它们身上每一道细微疤痕，那是小虫子在它们身上经过时，因为贪婪留下的牙齿印。

夏季快结束的时候，葫芦藤已显出了老迈迹象，枝叶似乎疲惫不堪，变得发黄枯萎甚至凋落，每一阵风吹过，它都会冷得抖上几抖，掉几张叶子。

我很想挽留它过冬，然而这也是大自然法则，它的蓬勃注定了只有一季。可是不必叹息，它有众多的孩子，这些孩子，每一个我都会照顾好，到明年春风再起的时候，它们会更加绿意盎然，并且会拥有更大更美丽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