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下这个题目,是由《三叟集》引起的。故乡翼城有三个颇具名气的老作家,一个是诗人兼剧作家王吉文,一个是戏剧家兼散文家李廷玺,还有一个是小说家兼剧作家赵文台。他们三个虽都已到了耄耋之年,却仍壮心不已,经过一年多努力,于新近合作出版了一部洋洋80多万字的著作《三叟集》。出版后几经周转,他们就托人把这部倾注着半个世纪的心血之作,送给我这个外地游子。当我饱含激情几乎是一口气读完这些洋溢着家乡气息的文字的时候,字里行间一股股师徒之间的浓浓深情涌上心头,尤其是当年三位师长般的老作家,耳提面命手把手地引领着我一步步走进文学殿堂的情景,更是令我难以忘怀。
我有幸结识三位文学师长,还是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事。那时我刚刚参加工作,在县里的建筑公司当工人。不甘心命运摆布的我,便利用业余时间拿起手中的笔,开始踏上了艰辛的文学创作之路。写诗,写戏剧本子,写散文……虽然涂鸦般地写了不少,却一篇也没有变成铅字。正当我怀疑自己的文学才能,甚至灰心丧气准备放弃的时候,县文化局和文化馆通知名不见经传的我,参加他们举行的作品讨论会。会上我认识了我心中仰慕已久的三位老作家。我清楚的记得我写的那首短诗《老师傅》,引起了王吉文老师的关注。虽然那首小诗还显得很稚嫩,但字里行间却充满了对工人师傅的无限深情和对建筑工人生活的深深挚爱。大名鼎鼎的王吉文老师鼓励我说,你很有生活底子,这是文学创作最难能可贵的,好好挖掘生活吧!后来,王老师还亲自动笔进行了修改润饰,发表在《翼城文艺》上。那虽然是短暂的一次笔会,那虽然只是一首短诗,我却从此感悟到诗的真谛,领受到诗人的真诚点拨,而一发不可收拾,开始不断地写诗,发表诗。
小时候我就喜欢看戏,常常跟着父亲到外村逛庙会看大戏。我常常迷恋于曲折动人的戏剧故事之中。有一次,五六岁的我居然独自一人星夜去几里之外看戏,害得家人到处找。我与戏剧家李廷玺老师的相识相交,就像戏剧故事一样充满着戏剧性。认识李老师的时候,正是他写的大型现代戏《向阳坡》唱红的时候。我就像着迷了似的,剧团在哪里演戏我就跟到哪里看李老师写的《向阳坡》。那曲折的剧情,激扬的唱词,朴实的道白,加之动人心魄的表演,像磁铁一样深深吸引着我!于是,我就产生了写戏的念头。我的戏剧处女作《一把瓦刀》就是那个时候深受李老师的影响写就的。虽然那只是一幕很不成熟的习作,同样引起当红剧作家李老师的重视,他鼓励我说,你语言幽默,还会编故事,生活底子厚实,就好好努力吧!就这样,我从此喜欢上了戏剧写作,每每县里和地区召开文学作品讨论会,李老师都推荐我参加戏剧组。
在戏剧组,我又结识了小说家兼戏剧家赵文台。赵老师虽然没有给我的作品修改过一个字,但他的言行却对我产生了很大的影响。每每开作品讨论会,赵老师那风趣诙谐的发言,从他口中流淌出来的那些妙趣横生的故事,尤其是他对农村生活的熟悉,对农民群众温暖痛痒细致入微的了解,总是给我留下难忘的印象。或许就是他这些潜移默化的“诱惑”,使我深深迷恋上了戏剧创作……
我的文学生涯是充满坎坷和荆棘的。在翼城与三位老作家相识相处相交的那些年月,真的使我受益匪浅!三位老作家那种慧眼识金、珍惜人才、竭力培育、鼓励上进的无私而博大的胸襟令我敬仰感佩,并从中获益!
三位老作家特别善于发现和珍惜人才,加以培养和提携。他们每发现一个有培养前途的文学青年,比他们自己的孩子看得还重要;每看到这些青年发表了新作品的时候,比他们自己发表了作品还要高兴。三位老作家对我就是这样一种感情与关爱。后来在三位老作家的精心培育和引导下,我的写作水平不断得到提高,每发表一篇,他们都要鼓励一番。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我接连写了《一心为农》《下乡路上》《卖猪记》《一车芝麻》等剧本。之前,他们都帮我构思;中间,又一字一句给予修改;之后,不是帮助发表,就是推荐给宣传队演出。那种诲人不倦和竭力帮扶的情景,至今令我难忘!后来,当我得知在他们的扶掖、推动下,现在家乡居然有三百多农民诗友,在各种报刊发表作品,出版诗集五十余种,有几十个村成为远近闻名的诗歌村的消息,我为我的家乡能有他们这样的老作家而感到庆幸与自豪!
三位老作家虽然博学多才,久负盛名,却平易近人,虚怀若谷,从不摆什么大腕架子,从不事张扬,趋利若骛。这种德艺双馨的品行,与时下那些动辄就冠以“著名”、甚至张口就要成百上千万“出场费”的所谓名流相比,不是显得更为难能可贵吗?八十年代中叶,赵文台、王吉文合作的大型现代琴剧《家风》,演出超千场,一时轰动城乡。谦虚的二位老作家却找到我,吩咐写一篇戏剧评论。我一时受宠若惊,不知如何下笔。他们就带我到琴剧团体验生活,还安排剧团为我专场演出,召开座谈会。后来,我写了一篇万余字的剧评,发表在《山西文艺界报》上,不仅受到圈内人士的好评,而且得到两位老师的赞许。
三位老作家对文学情有独钟,始终如一,孜孜以求,活到老、学到老、写到老的敬业精神,更是值得我们这些后来者永远学习、传承、发扬的无价之宝和精神财富。当我悉心欣赏和品味《三叟集》上、中、下三卷的时候,不禁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当我掩卷深思其中的语言、情节、文思的时候,他们的音容笑貌、言谈举止,乃至当年他们闭门苦读,奋笔疾书的身影,就像铭刻于脑际久久挥之不去!记得有一次,我去请教李廷玺老师,哪里都找不见他。后来知情人才告诉我他的下落。当我找见他的时候,他正一个人关在车站旅社,埋头创作。我真不忍心打搅他,他却淡然一笑,一辈子就是这样过来的,没什么!有谁知道,他这简洁朴实的一句话语背后,隐藏着几多心血几多苦思几多煎熬几多劳顿!
这样的情景同样发生在另外两位老作家身上。八二、八三年,我借调省里参与《山西农民报》改革,协助编辑《乡镇企业》专版。有一次,负责文艺版的杜编辑忽然告诉我,你老家的赵文台写了篇一袋烟小说《话把子新闻》,很有生活气息,语言诙谐幽默,思想性也很强。我赶快找来新出版的报纸,先睹为快,一种甘之如饴的感觉油然而生!
赵文台老师一生从教一生没有离开过乡村和农民,他对他所在的农村和农民太熟悉太了解了。他笔下塑造的农村人物一个个活灵活现,成了新时代农民形象的典型缩影,他出版的描绘农村的《文台小说选》、《文台诗歌选》、《文台楹联选》及与王吉文合作出版的戏剧集《家风》、影视剧本《慈情》等,在很长时间里成为农村新风尚教育难得的好教材。试想,如果不是如此他们创作的反映农村孝敬老人新风尚的琴剧《家风》,在一度文化失落的情况下,能连演超千场吗?
我已离开家乡二十多年了,三位老作家搜集在《三叟集》里的作品,虽然曾经拜读过不少,但有好些新作我还是头一次欣赏,感到特别新鲜和亲切。比如,王吉文的故事选里的《宰相田文镜》,就是写我的出生地开化村的事。如果他不老当益壮下功夫深入采访,怎么能从茫茫的历史沧海里捕捉到那么丰富的历史细节呢?还有李廷玺的散文选中描写的老县长、著名企业家、灌区主任、公司经理等我所耳熟能详的人物,一个个活灵活现跃然纸上。如果他没有锲而不舍的追求,又怎么能把人写得那么感人肺腑呢?
《三叟集》的出版发行,或许是对三位老作家整整半个多世纪文学人生轨迹的完美总结,它更是家乡翼城乃至山西文坛上三棵常青树的真实写照与历史性记录!
(夏全发)
责任编辑:邱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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