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高三那年,母亲总爱把我用剩的铅笔、旧本子一一归拢。其时,处于非常岁月的我对此并未在意。
母亲厢房里如豆的煤油灯光,将山区浓黑的夜幕穿透出一星微亮,这样的情景一直持续到我后来考上省城大学。
离开生于斯长于斯的大山时,如潮的叮咛、祝贺汹涌而至,我深情地凝望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庞,兴奋的心儿不由一阵隐痛。五彩的大学生生活带给我好奇,喜悦一旦淡漠,便会衍发惶惑。渐渐地我迷恋上了硬笔书法,除了在学生会宣传部一展身手外,还参加了频繁的校内外比赛,偶尔获得的几个奖项也让我虚荣了好一阵子。
一日,我收到一封字迹歪扭、写得很吃力的信,是年少的崇拜者?还是山里家乡的弟妹?我疑惑着拆开了信。
天哪!信是母亲写的!可我知道母亲仅上过几个月的扫盲夜校班啊,而这也是16年前的事了。是什么支撑着母亲在结束一天的劳作之后,去吃力地辨识每一个汉字呢?在信中,母亲说平日就特想和儿子说说话,山区不通电话,只有写信了。……一年前收集铅笔头、旧本子也缘于此。
信中的好多字是用圆圈代替的,意思我很明白。“知母莫如子”,只是我很难平静,16年后,母亲重拾书本难道仅仅是为了与天各一方的儿子聊聊天?我敢肯定这是母亲公之于世的第一部作品。
与母亲的这封信相比,我所有的书法获奖证书、所谓的名誉头衔都不重要了。
作者:王涛
责任编辑:巩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