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一辈子是农民。他因出生于贫苦人家,在几个月时,就被送给了一做小买卖的人家为子。也许是出于天赋,也许是出于勤奋,虽不曾进过学堂,但跟着僧人,却认得了字,还打得一手好算盘。而且正是由于有这个打得一手好算盘的技能,于随后的人生之途,在偏僻的山村,活得很有些名气,很为人们所敬重。
且说解放了,农村划成份,这家做小买卖的,虽此时已家道中落,没什么钱,也没多少地,但仍划为富裕中家或曰上中农。众所周知,这个成份,虽不是打击对象,但也不是依靠对象,顶多只能是个所谓团结对象,在村里的地位也就只能是处于不尴不尬。但父亲,由于有打得一手好算盘的这个本事,硬是不管是在生产队里,以及之后的公社时期,却一直很被重视,先是在生产队里做保管,这表明,他极受村民和队里信任,后来,更是出任为管理区的会计,这进一步表明,他打算盘的本事,不只是受到一个村子的赏识,即便是在范围扩大了多少倍的管理区,也是很受赏识的。
父亲的算盘技能,不只显示在公务领域,在日常的农村生活中,也是时有显示。
村里人们办婚丧之事,必设有账房,这时,人们往往会想到父亲,来请他出面携算盘去主持此事,打理账目,记入划出。而事毕,一笔一笔的账,眉目一清二楚,不由主家不声连连地大为感叹,深致谢意。
再后来,农村搞承包制,大队的煤窑承包给了个人。煤窑得有会计,以记煤的数量出入,记种种款项的出入。谁来做这个会计呢?承包人立马想到了父亲,于是在此任上,父亲一干就是若干年。
更不能不说的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们那里一些人干起了私人煤窑,许多煤老板,就是在这个时候涌出的。煤窑的收益很大,这是很显然的事,而财务管理,也就成了煤窑众多事务的重中之重。那时,父亲已回村种地,但由于他打得一手好算盘早就名扬乡里,因此,一个煤老板硬是开着汽车,慕名来家,请他出山。盛情难却,于是父亲只有打起行李卷,坐车而去。这里有这么一个细节。父亲这次与往常一样,把他那个算盘放进了挎包,煤老板见状忙说:“算盘就不用带了,咱煤窑早给你备好了。”父亲淡淡一笑后说道:“还是带上吧,用了多少年,还是它顺手。”他与他的算盘情深意厚着呢。
虽然那个年代在煤窑的收入相当不错,但当他一听母亲患了脑血栓行动不便之后,却毅然辞去了这份干的,回村与母亲相依为伴了。虽然煤矿老板以提高工资相挽留,但他说:“能多挣钱当然好啦,但钱挣多少是个够?还是家里的老伴要紧,得回家侍候啊!”以人为重,以钱为轻,父亲真是把算盘打到了最高的境界啊! ●刘建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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