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居住的附近有一处荒废的园子,之所以说其荒废,因为从来没有园丁去打理,也没有游人进去走动。
偶然的机会,我路过此处,就颇为好奇地进去窥了个究竟,想不到却是一处绝妙之地。园子不大,有一条小路,曲径通幽,不见尽头。在树木掩映下,一座小亭子只露出个破败的尖尖的顶子来,伫立在园子中间,周围全是枝枝蔓蔓的树木、花草。有句话说得好:人生一世,草生一秋,此时正是草木飚着劲地生长的好时节。蒿草茂密地跟灌木丛、树林完全混在一起,不分你我。真乃一处地地道道的废园。我心里就犯嘀咕,怎么从来没发现这么一处所在呢?转而有所醒悟,可能是某个开发商早早占了还没有来得及开发呢,所以就一直这么闲置着、一直这么荒废着、一直这么自由自在地存在着。我忽然喜欢上了这个废园。
自从发现这处废园后,我就很少到那游人如织的街心公园凑热闹了。那里人多繁杂,我不喜欢。这都不是主要的原因,最不能让我忍受的是看见园丁们每天没完没了地折腾那些树木花草。长得很好的树木,多少有些枝蔓时,便拿起长长的剪刀,咔嚓咔嚓剪得像和尚的脑袋—— —圆不溜秋的,还美其名曰:景观树。每当看到这一切心里总是对园丁们的所作所为颇不以为然。难道这就是工作吗?让那些树木花草恣意地生长,给予自然的状态不是很好吗,非要打理成统一的样子,像工艺品一般。还有,一块好好的草地,仅仅因为里面长出一些不属于自己种植的杂草野花,宁要拔除得干干净净,不留丝毫。对此,我极为反感。不过,更让我匪夷所思甚至是几近惧怕的是,有些花木完全被那些钻在实验室里的科学家们科研得失去了本真、失去了自我,像怪胎一样。每当看到这些,我会像逃避瘟疫似的弃园而去。遇到这处废园后,我终于放下心来,再不用看那抑或被修剪、抑或生长得像怪胎似的花木了,可以融进这个几近原生态的小环境。
这处废园几乎没有别人,我漫不经心在这样的一处所游走,心情格外轻松。秋日的骄阳从枝枝蔓蔓的树丛中落下来撒到了我的脸上,我拨开树枝往树林的深处走去,脚下厚厚的青草像海绵垫子一般,索性一屁股直接坐在上面。这时候,忽然听到树枝头上有蝉鸣,就带了几分兴致用目光追了声音寻蝉的踪迹,倒是看到了那娇小的身躯,薄薄的蝉翼忽闪忽闪地动,乐音分明就是从那里发出的。迎着阳光,看到一处没有被打搅的空间,硕大的蜘蛛正在树枝间织一张很大很大的网,那网充满了诗意,同时更是充满了阴谋。这里当然不是鲁迅先生笔下的百草园,却有着乡村田园特有的野趣和生动。此时就想,这么一处废园,是否就单单为我准备的呢,因为我像它的主人一般心安理得地享受在其中。
在废园中散步,在废园中感受那份荒芜的野趣,看到那些自由自在生长的树木花草以及虫豸们,就为街心公园里那些可怜的树木花草们感到悲怜,如果生长在这里不就能获得一份自由和快乐吗,反而在那里受万般的虐待。转而又一想,在公共场所能获得更多人的青睐和赞美。比如,你被修整得离奇古怪的样子,游人会在你身边驻足;你长得奇形怪状,游人就会像发现新大陆一样注视你,你从而得到了心理的满足。哪怕这些目光有不屑甚至鄙夷。
这时,不由不使我联想到现实社会当中诸多事物和形态来。古人曾有一篇写梅的妙文,主旨观点就是赞美“以曲为美”甚至“以丑为美”。我们的很多事情不就是在追求这样的一种歪曲的审美观和价值观吗?好多现象好多事实都让我们云山雾罩、云里雾里、不知所云,但在现实当中依然如火如荼地发生着。我们的生存空间仿佛总有一天要被这些在我看来非正常的现象所挤压,挤压得让你喘不过气来。
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的废园,心里却有悲哀涌出。也许不久甚至就在明天会有轰隆隆的推土机开过来,废园顷刻间就会变成废墟。同样,园子里自由自在生长的树木花草、虫豸们也会不复存在。这是否就是一种命运呢?是否有一天,当我们睡觉起来,忽然发现初升的太阳却闪射着绿色的光……我不敢再想下去,已经感到一丝的悲凉和悲哀从脊梁后嗞嗞地冒出。
秋阳依然高照,废园依然安好。收回自己枝枝蔓蔓的思绪,尽情地享受这处废园的宁静和自然吧,不管外面发生什么。
(高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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