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汾老家大部分村子都有一座戏台,结构不一,有木制的、砖混的、还有钢筋水泥的。规模有大有小,年代有长有短,风格各式各样。个别古老的,还有木雕、砖雕、石雕,甚至还有壁画和人物雕塑。除了演戏外,还有祭祀、集会的功能,是人们文化活动的殿堂。它反映了当时农村的建筑艺术水平。
我们村的戏台在村西北角的庙内,说是庙,其实什么也没有,只是个庙底子。戏台不大,坐南面北,四周是砖墙,木结构封顶,年代可能不会太长。戏台正对的是一排土坯房,多一半是学校,少一半是大队部,大家对这里叫法不同,称台子、庙里、学堂、大队部,实际上都是一个地方,既是全村人政治文化的中心,也是大家休闲娱乐的场所。围绕着戏台发生过一系列的故事,见证了一段历史。
儿时的记忆中,戏台是神秘又神圣的地方。每年的春节和中秋节前后,都会请剧团在此演戏,一是祭拜天地神灵,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二是活跃文化生活,传承历史故事,教育警示后人。剧种主要是蒲剧,基本上都是晋南地区各县的剧团,每次一般演出四、五天,每天两场,白天、晚上各一场,几乎都是传统戏。我奶奶和爷爷是忠实的戏迷,也就是现在人们说的票友。每当戏台演戏,就提前几天捎信给所有的亲戚,然后在戏台前占座位,有时放上几个凳子,有时放上一根粗木料或几块石头。全村人都在忙碌着,像过节一样。孩子们见村里、家里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心里格外激动,顾不上回家吃饭,围着戏台玩耍。当时没有电,村里人用煤油灯,晚上活动用马灯,只有学校老师才有罩子灯,对汽灯很好奇,孩子们围着一圈看如何点汽灯,只见剧团师傅先给汽灯打气,再点火,用一个专用工具拨灯网,汽灯由暗变明,由明变亮,不大一会儿,三、四盏汽灯全都点亮,一盏供演员化妆,两盏挂在戏台台口,顿时戏台大院一片雪亮,孩子们嘘声一片,加之剧团打击乐队轮番表演,整个戏台和周围热闹非凡。一群孩子时不时挤到戏台的后边看演员化妆,或扒上台前拽开幕布看里面有什么,跑前跑后,互相嬉闹。戏台对面参差不齐摆着小吃摊,有羊汤、油茶、醪糟、火烧、糖葫芦,还有干果、水果。小孩子们拽着大人的手争闹着要享受美食。等到戏开演不多一会儿,孩子们就在大人怀里睡着了,不知道演的什么戏,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完的。只是红火喧闹的演戏场景成为儿时情趣的美好回忆。
文化革命开始后,古装戏不演了,剧团解散了,戏台一度成了会场。平时人们向往的戏台只剩下开会口号,到戏台的人少了,戏台也冷清了。
七十年代,八大样板戏风靡全国,各村排演样板戏一度很热,我们村也组织排演《红灯记》。当时,村里条件有限,戏装、道具、乐器什么都没有,村干部就动员全村父老乡亲想办法,有人出人,有力出力,有东西出东西,实在找不到的就到其他村和亲戚朋友家去借。最可笑的是村里的年轻人不会演戏,看了样板戏后都想演坏人,反面角色,不想演好人,正面角色。因为演反面角色穿的衣服好,待遇高。演正面角色穿的不好,唱词多,太受罪。特别是“叛徒王连举”年轻、精干、穿得好,还有枪,大家都争着要演。村干部做工作说,演好人是正面人物,成份要好;演坏人,不说成份,这样一来大家都不吭气了。“鸠山”是日本头子,呢子服装是借的,皮靴子借不到,就用高筒雨鞋来顶替,还要带一副眼镜,没有,就找来一副老花镜的镜框戴上。演李玉和的演员年龄大点,词太多记不住,专门安排一个人在幕布后面递词。演过戏的分配个角色,没演过的就让演日本兵和群众,反正群众演员人数也没有规定,多一个少一个都可以。就这样经过几个月的准备,一台农村版的现代戏《红灯记》草草出台了。演出的当天,全村老少都早早的来到戏台前,不是去看戏,而是看家里人在台上是个什么样子,老人看儿子,丈夫看媳妇,大的看小的,男的看女的,都不去注意戏的内容,只边看边讨论谁演的像,谁出了洋相。虽然条件很差,水平有限,大家还是满高兴的。能看出在那个特殊年代人们对文化艺术的本能追求和渴望。
随着时间的飞逝和年龄的增长,现在一回到村里,总想到戏台前转一转,回味一下记忆中儿时的美好时光,这也许是年龄大的缘故吧。今非昔比,学校早就搬出庙去,在村东门外修的很漂亮,大队部(村委会)也重新修建在原来的泊池边,有党员活动中心和村民娱乐中心,大门前还有文化广场,配有体育健身器材。但庙里的大院却空空荡荡,冷冷清清,失去了以往的喧哗,那座历经风霜的戏台仍然孤独的守望在那里,向人们诉说着过去的辉煌。 原胜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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