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冬之魂,没有雪,冬天便丢了魂。
好在我生活的地区几乎每个冬天都会下雪,有时候还会下得纷纷扬扬、下得一望无际、下得漫天狂舞。
那雪是一片一片的,洁白无瑕,看雪的人,在眼里,总不觉间流露出平常所少见的一种雾蒙蒙的情感。
就像我,在荒村的日子如若没有自然的风、雨、雪相伴,不知该孤单成什么样子。而一旦离开那里,我又在自己的想像中把那团孤单无限地放大,撑满整个身体,就越发地觉得那些日子的亮色是如此之少。然而在灰蒙蒙的记忆当中,总会有一抹两抹亮色一闪而过。而我则死死地拽住那亮色,开始絮絮地说自己荒村的生活,也就使得我的读者不会感到孤独,一笑而过了。
那确乎在冬日,也许不是雪天,也许是雪天。——我从邮递员手里接过一条灰色的围巾,那是从遥远的远方飞来的一份切实的关心。我把它围在脖子上,开始习惯它暖暖的呵护,渐渐从那围巾的纹路间看到一个女孩子模糊的影子。不是最要好的朋友,甚至连话也说得很少。她好像很漂亮,喜欢交朋友,安静时如风栖枝头,玩闹时还是风,只是已经开始扬尘飞沙了。这样的一个女孩,在一个寂寂的冬日,又如风一样送给我一件美妙的围巾,暖阳颤颤地照着我的发际。这就是最贴心最真挚的关心了,直到如今,我仍记得收到围巾时的惊奇、感动和暗喜。
冬日渐深,荒村里的黄狗开始找一些杂乱的草堆蜷着晒太阳,东头胡二家的肉摊也摆到了屋子里面,老是穿裙子的呆女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条破被子,把自己很时髦地裹了起来。雪终于如约而至,安安静静地落在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落到村子外面田野里的每一片叶子上。雪过天晴,我无友可访,没有王子猷兴之所至,兴尽而返的潇洒,独自咯吱咯吱走进白茫茫的雪野,其实我早已不是最早的踏雪者,雪地上布满了一些奇怪的脚印。我放眼望去,白白的雪里露出枯红的尖叶子,叶子的一侧是细细小小的脚印,脚印的里面竟又沾染了些灰黑的泥迹,顺着脚印往远处寻去,无疑会连着一个因雪而莫名兴奋的小生灵。所有的一切,让我想起前不久看的一本书里的只言片语,大意为雪,为女人,为旅人,为风,为火。诗意扑面而来,内容未看,先感觉温暖的意思。
这是中国古典作品的好处了,在每个人的心里暗暗地埋下那么些种子,一旦得雨、得雪、得合适的土壤,就会盛开。哪怕是几个汉字的简单组合,随意排列,就造出个空空灵灵的境界,惹得像我这样的柔情种子,在心里、在脑中生出无数的情丝。这雪地无疑就是大自然写的一篇文章,为人们造就的一方空空灵灵的境界。
今年我已经离开荒村来到了小城,小城的第一场雪很突然地就来了。看着它们无声地消失在热闹的人丛中,忽然格外怀念起荒村的雪,怀念它们的洁白无瑕,一望无际,漫天狂舞。
雪才是冬日真正的恋歌,人只是这自然与自然爱恋中的匆匆过客罢了。(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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