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宿瑞士

刘云霞

　　夜幕降临时分，一条道绕爬360度后抵达阿尔巴纳酒店。瑞士两夜，都是宿在这里的。导游的无心插柳之举，成就了我在山水交汇处体验童话世界的梦想。

　　中欧的夏夜很短，似乎是一阵风扯过一片墨云盖住了天光，再一阵风过天就亮了。正因如此，我才能守着湖光山色云天月色从夜至昼，清晰地在童话中心看童话世界。山与湖，是瑞士的主要场景。山环着湖、湖绕着山，山成为湖的看台、湖成为山的纽带。

　　阿尔巴纳酒店和众多的酒店、餐馆、民居、教堂等建筑物一起，分层排列在环湖的山坡上，或者说在阶梯式“看台”的前几排。第一排，围栏之内的最佳看台，是私人领地，旁边有住宅、停车场。越来越多游人走来依栏照像时，被主人比划着手势斥走。

　　这是一家有着200多年历史的酒店。据说店主对继任者的唯一要求就是不能改变酒店的格局和风格。这使这所酒店得以按照自己的情感脉络保留下来。没有统 一的房型和房内设置，每间有每间的色彩和布局，每间有每间的陈设和记忆。门是手动机械的锁钥，阳台上乳白色的木桌藤椅已多处掉漆，显示出斑斑驳驳的岁月。一部仅能容2、3人的手拉门电梯，上上下下中载满了厚重的光阴和无数个南来北往的故事。

　　推门到阳台，一望无际的湖光山色立即映亮了视野。夕阳映射出满天彩霞，湖水金光潋潋地铺向未知的远方。湖中，远山近峦错落有致，山色由近而远墨绿、深绿、嫩绿浓淡层分。远处，天光水色山岚融为一体如同海市蜃楼般真幻难辨。骋目驰怀，不由人心旌摇荡、浮想联翩。

　　夜幕降临后，灯火如星光点点落满山坡，又在湖畔环水处形成一条长长的“金链”。这条金链从身旁的山脚到泊在湖中的远远近近的一个个岛屿的底部，蜿蜿蜒蜒或断或连着，在幽静的夜里，在无边的山水间，昭示着人间烟火的集聚或分离。

　　我是枕着教堂的钟声入睡的。偶尔还有源自湖面天光的鸟声掠过窗前。夜半时分，被雷声雨声惊起。猛然醒来，感觉误了半夜的好景色。赶忙推门走上阳台。天幕还湿漉漉的能拧出水来，闪电还在东边天宇中时起时灭，雨线已若有若无如梦境般缥缈。

　　稍许，墨色的天幕上方，渐渐有了桔 色的云影，一轮圆月渐渐浮出云层。半边闪电半边月，把墨色的天宇照得透亮，把沉睡的湖水映得镜明，把梦的夜变成了异域美景对一个痴心人的特演。我索性拿了被子躺在藤椅上，看湖光天色川剧变脸般由墨到深蓝到浅蓝到银灰到瓦白，一层层由深而浅变幻。一直到晨岚晓光把山头点燃，把片片云朵映亮。

　　整个晚上，无边的湖，依着无边的山，连着无边的天，环着无数个远远近近的岛。除了细细的水声和清凉的风儿流过耳际，便只有教堂的钟声定时敲响于夜空，像为无形的岁月点注落标。

　　导游介绍说，这里最适合养老，这话似乎有些道理。年轻人喜欢热闹，喜欢快行急走，老年人则不同。清静的山水，舒缓的光阴，最适宜安放劳顿一生的性灵;又有教堂钟声里的佛律禅韵相伴，正好做智山仁水的静悟，来生今世的思考。这一种境地，在东方远古的传说中是天老地荒，在这里是童话中的很久很久以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