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书缘

2016-06-18 09:27:27 来源:临汾新闻网

书缘

李关良

  缘分更多的时候是被逼出来的,而逼出来的缘分慢慢地入土抽芽、生血长肉竟成了纯真缘分。

  像我这样出身贫苦家庭的读书人,几十年爱书、教书、也出书,与书为伴,与书结缘,无天赐之机遇,多困窘之逼仄,倒应了经济学家所说“人生做事逼迫始”这句至理名言。

  我老父亲生前与书无缘,大体上能认全自己的姓名,是只知务农持家的一头老“牛”。可老人家很知道读书的益处,勒紧腰带一步一喘地供我和兄长读完高小已精疲力竭、苟延残喘,看看大儿子仅有的几本书和作业本,老人家心有余而力不足地说,咱家到底有了念书识字会写门面上对字(对联)的人了!那情状,高小毕业的兄长在老父眼里不次于插花跨马的状元郎。其实,实在无力让大儿子继续读书的隐痛深深埋在老父心里。

  生存第一,日子总是要过的呀。跟黄土地打了一辈子交道的老父亲,一门心思盼着与书结缘,到我考上初中时,家境稍有改观,却也十分困难,尽管全家为村上10人仅考一人的“巨大成绩”而欢欣鼓舞,可更为一次性交20元的书费、学杂费三缄其口,倍受熬煎。老父亲一锤定音:砸锅卖铁也要让娃到中学念书!那是1962年,国家正在泥淖里跋涉,农家的日子苦不堪言,那时能考上、能上起中学的少之又少,中学生在村里就像凤毛麟角。

  我永志不忘的是父亲对我念书奠基性的强力支撑,与书结缘则是兄长持续性的鼎力而为。那时刚参加工作没两年的兄长月薪能拿不到30元吧,可兄长每月挤出10元供我读书,并按国家政策让我转出“粮食关系”,吃上了月供32斤的国供粮和学生食堂,每天伙食费两毛多些,吃满全月也就7元上下,兄长捎来的钱每月可攒下二至三元。这是一笔不小的资金!按当时低廉的图书价位,每月可买一二本小说。记得我买齐了“四大名著”,买齐了《苦菜花》《迎春花》《向阳花》,买齐了《艳阳天》1-3卷等,认识了文学巨擘、唐宋八家,还认识了杨沫、丁玲、冯德英和浩然、柳青、刘绍棠等。缓缓气,还拿到了苏联几本经典《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真正的人》《母亲》等的拥有权,成了班里乃至本年级小说最多的拥有者。买了就读,圈圈点点。自己的孩子自己爱,还想着法儿从语文田老师那里“借”得几张旧报纸,给这些宝贝们编上序号、穿上“衣裳”。时至今天,跟了我50多年的老朋友大都“健在”,偶尔掀开老友面纱,字里行间依然渗透出脉脉墨韵余香,令人陶醉,引人神往,即刻感受到父兄恩重如山,情义似海,对老友珍惜之情与日俱增。

  有一次翻到了久违的《封神演义》,震撼我的不再是神争鬼斗魑魅魍魉,而是老校长曹连魁透给我的那股力量和博爱情怀。曹校长行伍出身,家在千里之外的河北深县魏家桥,原是68军某部一位副师长。一个学生对校长知之较多,是因为我与曹校长有一段没齿难忘的交往。校长带我们毕业班的政治课,而我却经不起《封神》的巨大诱惑,竟然冒校内之大不韪在曹校长的课上忘我地看起了心仪的小说,直到宅心仁厚的校长没收了《封神》,我才回过神来。治校素来刚严相济的曹校长对我没有暴风骤雨,他只是淡淡地训导了两句:我知道你就是上过《少年文艺》、文长理短的李关良。你要是能改正“偏科发展”,学校可以考虑以“语文特长生”送(推荐)你上高中。可他还是没“还”书于我,说是让考完了你再来我办公室。我心愤愤,可一细忖,曹校长爱生如子诲人用心良苦啊。

  这不,因书起事,因书结缘,一位叱咤疆场、曾指挥千军万马的“准将军”,宽容原宥了十几岁的学生娃,以致风云变幻中竟成了“忘年交”,这已是“文革”中后期的陈年老话了。

  读书两世纪,走过一甲子。在繁忙的教学与校务之余,我继续买书、读书,朋友们也常常赠书于我。在这点我自诩富翁,放在精神层面不为夸口。如今,我已出版了自己的文学选集《中秋长吟》《足音跫然》,有了自己的书斋,不大,仅斗室一间,但直逼屋顶的书橱,一架架、一摞摞,都有自己的故事。走进自己的书斋,像走进了多彩的世界,像投身知识的海洋,心胸陡然开朗,精神顿感清爽。几年前我搬到了县城闹市中心,楼外的情景时时变换,晴阴交替,冷暖无常,我自依然故我。每当我坐拥书城,读自己喜读之书,写自己愿写之文,那种惬意,那种乐趣,那种宁静,那种充裕,那种无限愉悦,欣欣然“乐不思蜀”!

  林语堂有句话说透了读书之妙。他说:“文章是案头之山川,山水是地上的文章,读书最乐”。我深有体悟:与书结缘,善莫大焉!尤其近10年来,每每从平阳府拎回一包包新书,又将丁陶故里的新作带到平阳,送给教育、媒体、文学圈里的朋友,俨然成了两地多元“文化使者”之角色,虽有拎捆挟裹之累,却享近水楼台、先睹为快之乐,岂不幸运快哉!读书的机缘更多了,与书的缘分更深了。细想想,宋代诗人黄山谷曾说:“三日不读书,便语言无味,面目可憎”。乍听觉过分,细忖极有理。人不读书,好比庄稼缺了水分,能不“无味”,能不“可憎”么?想起黄公箴言,背透一股凉气,旋即收束、闲情逸致,又捧书诵读起来。朋友见而戏之,先生入禅深矣!我大悟并校之:此书缘非彼禅缘也。文友大笑。

  记得著名心理学家朗姆士说过:“一个人只要心智灵活,青春就不会离他而去”。而读书即是一齐良药。之前写过一篇小文《读书人说》,蒙几家报纸抬爱,聆听了文人友好的教正评点,受益匪浅,今日放下书卷草成《书缘》,以之为花束香烛各色奠仪,告慰我心中永远活着的先父、曹老,褒扬恩兄助我读书的手足之情,在这里,我一一稽首了!

     

责任编辑: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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