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香如潮
章中林
麦子又熟了。一层层的麦浪像金色的海,让我的眼睛感到饱满而舒畅。又是一个丰收年,望着潮涌一般的麦浪,我仿佛又回到了16岁的那年夏天。
那年,父亲拿过一把镰刀,让我陪他去割麦。我接过父亲磨得锃亮的镰刀,抓起浸过水的草绳,戴上草帽就跟着他下了地。父亲简单地和我说了一下割麦的要领,我们就开始割麦。
盛夏的太阳很毒,不一会儿我的衣服就湿透了,黏在身上有说不出的难受—— —腰酸背痛,眼冒金花,手上也赫然起了两个红红的血泡。母亲心痛地叫我到地头的树阴下休息。望着在烈日下挥汗如雨的父母,我咬着牙在烈日下煎熬着。一壶水都被我灌进了肚子,但是茶水前一秒进了嘴,下一刻就从身体里冒了出来,身体成了一个盛不下一点水的漏斗。一个上午,父母割了一亩多地,而我没割到一两分,还被累得几乎虚脱。要回家时,我的手几乎抓不住麦,刀挥下去就像砍在石板上。望着骄傲地在阳光下招摇的麦子,我第一次感到自己的无用和无能,一种说不出来的挫败感涌上心头。
“世上从来没有不流汗就能吃得上的轻巧饭。想吃轻巧饭,你就要比别人吃更多苦、流更多汗。”父亲的这句话,像重锤敲在我的心上。父母都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民,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放在我身上,而我从不知道他们挣的每一分钱都像眼前的麦子那样沉。那一刻,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好好学习,考上大学,让父母过好日子。
割麦子累,打麦子也不轻松。那时,没有机械,全靠人力。麦子摊到稻场上,拉着牛,用石磙一圈一圈地碾。一场麦打下来,少说三四个小时,如果担心打得不干净,还得打第二遍。一季麦子收下来,十多天也过去了,但是父亲始终不说上学的话。那天,收工回家,母亲先开了口说:“孩子苦也吃了,就让他上学吧。”父亲望着我,默不作声,我知道父亲这是在等着我表态。那天,我没有再等待,几乎是喊出了口:“我要上学,我要考大学,我要让你们不再吃苦!”那晚,母亲专门给我做了小麦炖红枣。
那小麦的香、红枣的甜就像潮水一样漫过我的心海,让我的心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安宁和满足。我知道,它是我的劳动所得,是父母的心血、结晶,我也必须做一株赶考的麦子,用自己的努力和汗水回报哺育我的父母。第二年,我顺利地考进了大学,完成了父亲早年没有完成的梦。
今天,当我再次站在麦地上,攥着饱满的麦子,望着如潮的麦浪,我又闻到了那久违的麦香,它是那么磅礴而悠长……
责任编辑:张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