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羊的爷爷
刘迎利
从我记事起,爷爷就放羊。
已经60多岁的爷爷腿脚不便,走路一高一低,步子也迈不大。每天早上吃过早饭,爷爷点锅旱烟“吧嗒吧嗒”地抽。
长长的烟管,黑黝黝地闪着亮光。爷爷抽足了烟,直起身子,慢慢蹭下炕沿,戴上草帽,把水壶往肩背上一挎,背上挎包,右手从门圪捞起来长柄小镢头一拄,左手握着羊叉,一高一低地走出院子。
生产队的羊圈在山头,逼仄陡峭的山路,爷爷大概得几十分钟才能爬上去。
人还没到羊圈跟前,几只羊头已伸出木门,“咩咩咩”直叫,像孩子看见母亲一样欢乐、兴奋、激动,打乱了一圈羊的平静,羊群立刻骚动起来,争着往门口挤,一声声此起彼伏的欢腾,热闹着宁静的山头。
爷爷打开羊圈,几十只绵羊、山羊一眨眼的工夫便散落在山坡上,头也不抬地啃起青草,一片啃草声,如极简单而优美的音乐,在山坡上轻轻流淌。
爷爷铲满一筐黄土,弯着腰,憋足一股劲儿,喘着粗气,艰难地提起来缓缓走向羊圈。
爷爷走在后面,喊叫头羊的名字,手里的土块不时扔向不听话的公羊。喉咙干得快,喊不出声来,爷爷就仰头灌几口背上的水,山风中带来阵阵凉意。遇到一大片青草,爷爷站着或坐下来歇口气。没有树阴的时候,在烈日下硬扛着,发红的眼盯着吃草的羊群,里面噙着无限的怜爱。
羊群缓缓向山下移动,边走边啃青草。中午时分,爷爷和羊群来到小河边。羊儿一头扎进水里,肚子喝得滚圆滚圆。喝饱了,羊儿个个卧在凉爽的石崖下养神。爷爷则从挎包里面取出奶奶准备好的干粮,啃着干粮、喝着水。
羊要洗澡了,但却一点儿也不听话,蹬着四脚,蹄子斜插在土里,蹬出一条土沟,身子拼命往后拽着,嘴里直叫唤,死活不肯下水。
爷爷用足劲儿牵着羊角,一步一步把羊拖下水。羊在水里不安分,头乱摆、蹄子乱扑腾,打得水花四下乱飞。爷爷一手死劲压着羊角,一手不停地在羊头上、羊脸上、羊背上、羊腹下搓,还掀起羊屁股,把屁股上的羊屎一点点搓掉。每个地方都搓,搓了一遍又一遍。绵羊的身子被搓得雪白、山羊的毛发被搓得顺溜。搓过身子的羊“嗖”地钻出水,哗啦啦的水珠直往下淌。羊搓了身,更喜欢吃草,长得更快。
太阳一点点落进西边的山头,爷爷赶着羊群往回走。调皮的山羊时不时相互顶角嬉戏,爷爷就时不时扔土块过去,还大声呵斥,它们这才悻悻地停止打闹。
暮色越来越浓,一层层笼罩了大地。天完全黑的时候,羊儿也被爷爷赶进了羊圈,爷爷关了木门。
拖着疲乏沉重的双腿,肚皮凹在腰眼上,爷爷一步步朝山下走来,朝家中走来……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