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清先生

李关良

　　前几天去张礼办事，故地重游，感触多多。刚准备返回县城，却邂逅张子清先生。

　　他身板还是那样硬朗，声音还是那么宏亮，矍铄、乐观的精气神教我好生羡慕，好生欣慰。78岁的人了，走路虎虎生风，谈笑宛如洪钟，子清先生，你真棒!那年，我初涉教苑，张子清先生即是我的“婆婆”——他是贾庄村七年制学校校长。学校是教书育人的殿堂，那时的我，刚刚由学生蜕变为教师，学校，校长，甚或教师，在我眼里是何等的神圣，对传闻中的“恶”婆婆我心存敬畏，兢兢业业备、讲、辅，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惟恐有丁点儿差池，就觉得对不起自己领取的300大毛，心生愧疚，加之张先生那国字脸一虎一板，让人即内心钦服愈怯三分。你不好好工作，让头儿又洗又涮的干嘛?

　　好在子清先生识才爱才豁然大度，我在贾庄工作的时间不长，算是个循规蹈矩的“媳妇”，“婆”“媳”相处甚洽，彼此心存好感。之后，我调到赵曲中学任教、张礼中学任职，挟书箧奔波于一点两线;秉青灯奔忙于教案黄卷。这期间，子清先生也先后在温泉、小韩、上靳等几家七年制学校任职。公社文教指导员说子清先生是一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走到哪里哪里顺;哪里出了问题，特别是棘手的难题，子清先生像一台灭火器，先息事宁人，后排兵布阵，在很短的时间里扭转局面，让瘫变活，焕发勃然生机，被人传得故事似的。特别是子清先生能时时处处以校为家，与家长心系一念、情同一家，对学生的情况了解得清清楚楚，常常对某级某班的挂号生提出一套家、校、班紧密联系、互相配合、行之有效的教育方法，在这个意义上说，子清先生真算得上一位小学基础教育专家。

　　1984年我到张礼中学工作，子清先生仍在七年制学校一丝不苟地传道授业解惑，一丝不苟地教书育人奠基，他所领导的学校年年被授予各级先进单位荣誉称号。几十年如一日，真的是献身教育宝刀不老，我打心底佩服子清先生：吃百家饭，建千秋业，一个小学教师，一个小学校长，为共和国的教育大厦默默无闻地挖土打夯运砖苫瓦，这种情操、这种精神堪称光荣，堪称伟大!

　　上世纪90年代初，50多岁的张子清先生到我任职的中学搞图书管理、发行工作，成了学校的图书管理员，成了我的“媳妇”。由“婆婆”到“媳妇”，角色变了，责任心更强。当时的张礼中学天时、地利、人和处于鼎盛时期，全校师生员工1200余人，1989年、1990年、1991年连续三年接受了两次国家教委、一次团中央检查，作为学校窗口的图书室的迎检工作十分繁重，子清先生把图书室、阅览室搞得井井有条，每逢上级单位莅临，我总要引领导们到图书室转转、看看，这时的子清先生就义不容辞地担任了图书解说工作，他如数家珍般的解说，得到了学校师生、上级领导的交口称赞。有一次，忻州市某县远道而来的客人来校传经送宝，一位与子清先生年龄相仿的领导亲口对我说：“李校长，你图书室的那老头数字清楚、栏目清楚、大脑清楚，真不简单!”这样的老师谁不夸赞，哪个领导又舍得放他(她)走哩?子清先生后来一度对我有点“意见”，主要缘于先生觉得自己年龄偏大了，他找了县局领导想申请早点退休，谁知在我这里卡了壳。实际情况是图书室还是个热门岗位有几个人都在竞争，有几个人不但找我还游说上级想去这个岗位，可我比来较去，总觉得子清先生干得那么顺当，干得那么称师生员工之意，到哪里去寻事业心这么强的管理员?因而不允，并且态度坚决。子清先生叹口气，直说遇上了“恶婆婆”，一直干到退休之龄方才离岗。我虽愧疚没能让先生早点歇肩，可我更为有这样的“好媳妇”而为学校高兴。

　　子清先生退休后拣起了自己学生时代就形成的爱好，他写楹联、写剧本、写碑文，积极参加社会公益活动，闲人不闲，学习的劲头更高了。有同事赠他一本430多个页码，三十五万多字的文学选集，他不顾年长眼花，戴着老花镜认真阅读，并且买了专门的笔记本，把每篇中的生僻字词、优美语句一一抄下来，竟然抄了几十页。先生以此示我，我翻看着手抄本，心中潮水敲堤拍岸!子清先生，你这种孜孜以求的学习精神多么值得年轻人学习!多么值得李某人学习!我爱读书，也爱圈点摘录，也算个读书人吧，可像子清先生如此一丝不苟，我差矣!

　　这次见到子清先生，一为他精神健旺欣慰，二为他不倦的学习精神感动。子清先生说，他把刊物上发表的剧本、他的家史、他撰写的联语及其他感悟性质的文字已经打印成册，分送给了他的子女、族人，这是非常可贵的文化传承，他嘱我写点文字，想进一步充实、完善，出个集子，我欣然应允。忙里抽闲十分高兴地写下子清先生的点滴珍闻与昔日峥嵘岁月的丝缕回忆，为子清先生怀瑾握瑜的经历添色加彩，也不枉我俩互为“婆媳”相处一场。但愿这些浅陋的文字不要成为画蛇添足的赘笔，诚若如此，我就稍稍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