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磨
严巍
一口老磨就是庄户人家日子的全部。沉重的磨盘转动起来了,再苦再难的日子也就开始了。
过去,在没有机械力的乡村,推磨如同早晚敲起的晨钟暮鼓,是每个人的生活必修课。早晨披一身露水霜花,晚上沐一瀑月光星辉。等米下锅的农妇,煨热孩子的被窝,压好孩子的被角,就起身推磨。磨盘再沉,也要推起来;磨盘推起来了,平仄成韵的生活便充实丰盈,不再单调了。
老磨是大肚量的乡下汉子,它尝过五谷、尝过百味。无论是粗糙难咽的秕谷、高粱,还是清香诱人的麦子、大豆,都得一粒粒、一颗颗磨碎,然后咀嚼品味咽下。石磨跟人一起尝过酸甜苦辣,世态百味。一粒粮食从春耕、夏耘、秋收、冬藏,到水浸、磨碾、火蒸、口嚼,还有什么滋味能让人品咂不透,有什么艰难苦涩让人吞咽不下?
石磨是磨,也是牙齿;这粗细的磨与牙将日子细细咀嚼品味。嚼苦为甜,品涩为香。磨盘将沉重的日子碾平、磨细,磨出个顺风顺水,磨成个五谷丰登,蒸冬夏为春秋。手推磨盘、斜铺身子走路的人,还有多深的水蹚不过去、多弯的路走不直呢?
相传,石磨是南山顶上冥顽不化的毛小子,性情暴躁、棱角分明。石匠师傅看他外拙内秀、慧根不浅,于是就一凿一凿地点悟开化,传授它教义真经。从此,石磨坐稳了、不燥了,化方为圆、化燥为静,稳稳地蹲在石头台子上,一蹲就是几十年、几百年。坐如钟、静如莲,在动静中诠释着现世的安稳与多味的幸福。
如今,很少有人使用石磨了。在平原乡村,石磨已经失去了它的功用。在观光旅游的民俗度假村,还有几盘显摆的石磨,被用作过去的见证品,被孩子当作古董抑或是新石器时代的遗存物。
我在思考中,不禁怀念起过去简单而快乐的农村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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