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铁匠炉

2016-12-09 11:26:05 来源:临汾新闻网

铁匠炉

钱国宏

  如今,谁能记得曾经在乡下丁丁当当的铁匠炉?它们像一缕轻烟,随着岁月的流逝而在人们的视野里逐渐走远,唯有那淡淡的余味,却还是萦绕在记忆里,厚重而清晰,挥之不去。

  我老家的生产队院里靠东墙有三间小房:铁皮钉的房门,窗户没安玻璃,插着几根铁条,门窗成年累月地向外吐着黑烟——这就是铁匠炉。

  铺子里有两位铁匠:一位年长,一位年少,他们是父子。年长的父亲是一位成手铁匠,胸前挂着一副厚厚的皮裙,嘴里总爱叼个烟斗。年少的儿子兼助手继承了父亲的基因:平时言语不多,但却有一身的力气,抡起大锤、拉起风箱来呼呼挂风。铁匠炉天天生火烧炉,丁丁当当的声音打破了小村的寂静。那是锤与锤有节奏的碰撞发出的韵律,有弹性、有质感。

  小时候,我常去铁匠炉玩,一看就是半天。昏黑的小屋里炉火烧得很旺,呼呼的声响是风箱沉重的呼吸,火焰是跳动的心脏。老铁匠左手掐着长长的铁钳子,不停地翻动着炉火之中的铁块。猛然间,老铁匠将红红的铁块从炉火上迅速抽出、夹紧,放在铁砧上。

  小铁匠朝手心里吐两口唾沫,绷紧全身的肌肉,双手抡起铁锤,朝铁砧上那块软化的铁块砸去。丁丁当当,铁砧上立时火花四溅,崩落的火花如昙花一现,落地后便成黑黑的铁屑。老铁匠二目炯炯,黝黑的胳膊肌肉隆起,红黑的太阳穴上青筋突出。他右手握的小锤与儿子双手抡动的大铁锤上下翻飞、此起彼伏,抡出了弧形、敲出了节奏,让人听着俨然是一曲优美的乡村音乐。

  老铁匠把初见成型的铁器重放回炉火中,加温变软后,再放到铁砧上敲打一番,以求精益求精。几个回合过后,铁器家什终于成品。老铁匠把成品铁器猛地插进水槽中:淬火——淬火可使铁器的硬度增加,更加耐用。火红的铁器沾水发出“呲呲”的响声,串串水泡徐徐从水中泛起,腥腥甜甜的铁汽味便强劲地升腾起来。

  队里对铁匠炉的要求最初还仅是满足于本队生产所需农具,捎带着关心一下社员的家用。到了后来,竟然扩展到为队里创收:打制铁器出售。

  记得每年入夏,是铁器销售的旺季。父子俩要集中精力、夜以继日地忙上几天,打出一堆堆的铁器,然后由队里派人到集市上去卖。在集市上,铁匠父子俩打的铁器总是很抢手:结实耐用,十里八村的人都认可。铁匠炉不但打铁,还兼营钉马掌、驴掌业务。那年头队里所有的牲口都要定期打掌,所以铁匠炉的生意很红火。

  有一年,我和妈妈一起去队里的铁匠炉打制一柄锅铲子。结婚时,母亲把那柄锅铲子给我。尽管在工业品极其丰盛的时代,铁匠父子俩打制的这柄锅铲子已显落伍,但我家一直用着,它伴随着我们度过了数不清的平凡而又充实的生活——我知道,这并不单单是一柄锅铲子,那里面包含着铁匠父子俩的亲情与汗水,包含着铁匠父子俩对民间艺术乃至民族技艺的尊重与弘扬,包含着铁匠父子俩对生活的热爱与向往。看到了它,我的心中就会油然增添许多信心和勇气。

  而今,铁匠炉早已随着生产队的解体而不复存在。但当我一踏上家乡的热土,耳畔总会响起铁匠炉里丁丁当当的歌唱。

     

责任编辑:实习生王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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