罩子灯下旧时光
章中林
一天,我到储藏间推电瓶车,看到八仙桌上锃亮的罩子灯,瞬间,记忆的大门打开了一条缝,昨日的时光豁然清晰起来。
刚上学的时候,家里点的是简易煤油灯:一个玻璃瓶,盖子中间钻个孔,用棉纱穿过,倒进煤油就是一盏灯了。这样的灯油烟重,要不断地挑灯芯,灯的亮度也不够,还不挡风。这样的灯只能照明,做作业是不行的——昏黄的光,人就是瞪着眼睛也看不清字。
“没有一个罩子灯,娃儿怎么做作业呢?”母亲念叨了一两个星期,父亲才咬牙花了一元二角钱端回一盏罩子灯。
有了罩子灯,家里亮堂了许多。我和弟弟围在灯光前读书、写作业,父亲记着生产队里的工分,而母亲坐在一边纳着鞋底或者补着衣服。一家人笼在罩子灯前忙碌着,那种祥和温馨的气氛,如今似乎还闪烁在我的眼前。
看着火苗摇摇晃晃,像一个醉汉,忽上忽下、忽左忽右。这时,父亲总会给我们讲一些神话故事。虽然他讲的有些粗糙,但是人物经过他的夸张似乎都变得神奇。说到精彩之处,父亲还会站起来,“嘿哈”地比划着,惹得我们哈哈大笑。我们也站起来,跑到他的前面,一招一式地手舞足蹈起来。
作业做好了,为了节省煤油,母亲总会把灯光转暗些。我们可不管这些,站在灯前在雪白的墙壁上做着手影,兔子、老鼠、小鸡之类。“开始的时候怎么做都不像,现在 看还真的有些像。”母亲的夸奖之下,我们一有时间就去琢磨,还乐此不疲。
有小飞蛾不知深浅地跑来,在罩子上舞蹈。一不留心,小飞蛾就扑倒在火上,没有了声息。飞蛾为什么要扑火呢?原来始终想不明白,现在我明白了,因为每个人心底都有一个不老的故乡啊。火之于飞蛾,谁又能说不是它们的故乡呢?
冬天,北风呼啸,从门缝里、墙角里穿进屋来。以前的煤油灯风一吹,就熄灭了。如今有了罩子灯,风再大也没关系。罩子灯始终默默地发着暖黄色的光,照得我们的脸上都是幸福的黄色。母亲这时是最忙碌的,她忙着给我们准备棉鞋。有时我们半夜醒来,她还眯着眼睛,抵在罩子灯前,一针一线地做。
大风中,它的火焰晃动,我用手把它护在胸前,它就安静地亮着。有了它的亮光,虽然不怎么明亮,但是却让我的心沉静而安然。灯芯用不多久,就会结灯花。我喜欢用铅笔挑它,看到灯花像一个个小球一样滚下来,心里不知道有多快活。时间长了,罩子上就会被熏得黑黑的,使光线变得昏暗。父亲只要有时间,就会把灯罩取下来,用筷子裹着干布擦拭。一次,我学着父亲的样子,把灯罩取下来用布擦,结果灯罩擦成大花脸,照上去不见明亮,反而更模糊了。爸爸看我好奇,就把灯罩拿下来,当着我的面又擦了一遍。
随着时代变迁,罩子灯早就离开了历史的舞台,但是罩子灯照亮的那一个个夜晚却始终亮在我的心底,温暖着我的人生。
责任编辑:实习生王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