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豆腐
陈树庆
进入冬季,总会有一抹淡淡的豆香从众多的故乡味道里盈盈飘出,调动味觉,在唇齿间萦绕不散,似乎有了这抹豆香,冬天便不再寒冷。
居在乡村,每天刚蒙蒙亮,“梆、梆、梆”的梆子声伴着清脆的吆喝声“割—豆—腐—”在大街小巷回荡,那是豆腐特有的叫卖声,家中的主妇一听到,就会赶快舀上一碗玉米或黄豆,再拿上个瓷盆出去,不一会儿便端回一块白嫩的豆腐。豆腐,是乡下人生活中的家常菜,又是待客宴席上的佳馐,豆腐绵软柔嫩,吃法很多,可以煎、炖、炸、煮,久食不厌,是乡下人必不可少的食品。
在乡间,吃卤水点的豆腐,不仅有真味,而且还能感受到一种浓浓的乡情,融融的乡风。乡间的豆腐,白如玉,滑如脂,素而不寡,香而不腻。乡间的豆腐,也吃出了豆腐文化。说一物降一物,总爱说“卤水点豆腐”;说什么事一清二白,总用“小葱拌豆腐”比喻;形容人做事提不起来是“麻线栓豆腐”。村里有个老文书,经常在村里红白喜事上讲关于豆腐的文化。豆腐是西汉淮南王刘安发明的,宋时,豆腐渐见普及,在江南,亦成为普通的食品。清代开始,调理成帝王专用的高级豆腐。宋荦七十二岁做江宁巡抚,刚巧康熙皇帝南巡。在苏州觐见时,康熙见他年老,对他说:“朕有日用豆腐一品,与寻常不同。可令御厨传授与巡抚厨子,为后半世受用。”清代有个文人尤桐写有《豆腐戒》,“立大戒三,小戒五,总名为豆腐戒。”为什么要以“豆腐戒”为总名?老文书说,因为“非吃豆腐人不能持此戒也”,意为只有能过豆腐菜根日子的清心寡欲者才能守得住这八戒。听着老文书的讲述,吃着鲜嫩的豆腐,我似乎懂得了做人的道理。人间有味是清欢。世间最平凡的事物,往往最富有崇高的境界。
豆腐,是农家人生活中的家常菜,又是待客宴席上的佳馐,素有“植物肉”的美称。红白喜事,逢年过节,农家人酒席上的压轴菜是“猪肉豆腐”,就是一碗猪肉炖豆腐。不过不要太小瞧了它,这道菜代表了酒席上厨师的手艺,代表了主人家是否诚心待客,农家人也管它叫“荤豆腐”。那时候,豆腐是纯手工制作的,猪肉是肥瘦适宜的五花肉。这道菜方法虽然简单,但却很见功力。做法是猪肉切成厚薄均匀的薄片,豆腐切成方方正正的小块咕咚咕咚煮沸后,加盐调好味道,出锅前,撒上一点香菜和葱花。捧上餐桌后,大家一同拿起瓷勺子,滚滚烫烫地入口,怎一个鲜字了得,豆腐细嫩爽口,猪肉肥而不腻。此外,豆腐也成为历代文人歌咏的对象。北宋大文学家苏东坡极喜食豆腐,曾有诗曰:“煮豆作乳脂为酥,高烧油烛斟蜜酒。”南宋诗人陆游写有“浊酒聚邻曲,偶来非宿期。拭盘推连展,洗釜煮黎祁。”的诗句,诗人把豆腐作为美味佳肴招待亲朋好友,在诗中展现出一幅农家乐的景象。清代胡济苍的“信知磨砺出精神,宵旰勤劳泄我真。最是清廉方正客,一生知己属贫人。”此诗不写豆腐的软嫩味美,而是写豆腐的藻雪精神,方正清廉,不流于世俗,赞美豆腐高尚的品格。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豆腐一直是冬季乡村存在着的吃食。现在的乡村,豆腐早已不限于单一的,各种口味的,不同做法的豆腐都有。豆腐也不再是乡下人的土菜,不仅上了城里人的餐桌,甚至上了大饭店的宴席。吃过几种不同做法的豆腐后,依然喜欢乡间豆腐单纯的清香味。天寒地冻的冬季日子里,门外雪花纷飞,屋内火炉上锅里豆腐上下翻滚着,“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和家人聊着家常,一种家的温暖弥漫开来。单是想想,就让人向往不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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