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下的父亲
史援朝
那天傍晚的时候,父亲坐在窗前的围椅上,窗台上摆着几小盆花。
一抹夕阳从窗外进来,把父亲抹成金色,花白的头发变得像一卷卷金线,随着父亲偶尔变换的姿势而呈现不同的色调,窗台上的几盆花儿也被夕阳照的闪烁迷离的,像羞答答的小姑娘。
父亲就这样对着花盆静静地坐着,不时皱皱眉头,好像在和她们说着什么。
也许那是生命间的交流,不需要语言,只是相互感应。
自从前俩月轻微中风后,八十多岁的父亲半边身子不如以前利落了,说话也比以前少了。最近刚好一些,他就去不远的花店买了几株花,然后拖着蹒跚的步履,挖土、施肥、浇水,终于把花都移栽到新花盆里,摆放到客厅的窗台上。
年轻的时候父亲就喜欢花草树木。我们老家的院落里,父亲栽过沙果树、巴梨树、桃树等,而屋后的路旁则是一排排杨树和洋槐。虽然他在离家十几里地的公社工作,但每年植树节前后都要抽空回来,栽上几棵树,种上几株花,然后,披着阳光,拄着铁锨,在树或花前站好长时间,就像现在对着窗台上的花儿一样。
父亲说过,树木花草都有品格。她们吸收自然中的养份、阳光和空气,然后用自己的绿叶和红花默默地回馈自然以氧气和美丽,不像人那样世俗,没那么多的欲望和附加条件。
现在的父亲就像一棵老树,与那些花草一样,静静地释放着自己已经有限的生命之能。
年轻的时候,父亲写的一手好字。每当他从公社回来,村里总有人请父亲写家信什么的,经常半夜才能回来。春节的时候,请父亲写春联、福字的人更多,有时候直到年三十的晚上,还有人来找。父亲都是笑呵呵的招呼着乡亲们,一丝不苟地写好每一个字。
退休后,练习书法成了父亲的一项主要活动,替人写对联还时不时主动送上门。春节前的十几天,从客厅到卧室到处是父亲写的对联。老家村里还有人跑几十里路来到城里找父亲,说父亲写的对联大气、好看,贴不惯街上买的对联,还是贴上父亲写的美气,舒贴。
前几天,又有几副对联摆在客厅的地上,看着我们诧异的眼神,他说,身体不行了,怕春节前集中写赶不及,不如现在慢慢写,积攒一些。春节有人要的话,拿出来就是。
这些话是父亲坐在围椅上慢慢说的,虽然没有阳光照射,但我们都觉得很阳光。
父亲的生命之树很阳光!
近来,父亲还常常坐在围椅上看书,是一本自己复印的诗词集,里边有史上最豪放大气的诗。
也许是爱好书法的缘故,父亲也喜欢古诗词和名言警句。别看已经耄耋之年,父亲的记忆力惊人的好。李白的《将进酒》,王羲之的《兰亭序》他老人家都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还有戏曲《空城计》的唱词,父亲念了一两天便记熟了。父亲现在还可以背诵几十首古诗词,名句则记得的更多。
又到了傍晚,夕阳又从窗户进来,照着聚精会神学习诗词的父亲和窗台上生气勃勃的花草,生命的密码似乎得以破解:
生命是有限的,而生命的能量可以无限!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