萝卜
王仰
萝卜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食材,民间有句流传很广的谚语,叫作“冬吃萝卜夏吃姜,不劳医生开药方”,充分说明了萝卜在人们生活中扮演的角色不同凡响。
萝卜起先并不单单叫这个名字。古代农业学家王祯在《农书》中说:“北方萝卜一种而四名,春曰破地锥,夏曰夏生,秋曰萝卜,冬曰土酥。”现在一年四季都叫萝卜了。
萝卜有不少品种,通常有白萝卜,胡萝卜,外皮绿内心红的是心里美萝卜,外皮红内心白是胭脂萝卜,也就是初夏时分上市的水萝卜。这些都是我们常见的。而人们食用最多的,是皮白瓤白的白萝卜和皮黄瓤黄的胡萝卜。无论哪个品种,它们的功效大同小异。窥一斑而知全豹,这里单论白萝卜。
深秋,大地还未封冻,这个时候白萝卜长到了最好的时候,水分足,脆性大,不涩不苦不渣,炒菜有回甘,凉拌更爽口。等到入冬以后还可以生吃。
白萝卜在饮食和中医食疗领域都有广泛应用。其色白,属金,入肺,性甘平辛,归肺脾经。熟食具有下气、消食、除疾润肺、解毒生津、利尿通便的功效。生食可清火,解秋澡。
白萝卜既不珍也不贵,属蔬菜中最为普通,价格低者。许是因了这个原因,从未登上过大雅之堂。清朝有名的吃货袁枚在他的名著《随园食单》里记了一笔:“猪油煮萝卜。用熟猪油炒萝卜,加虾米煨之,以极熟为度,临起加葱花,色如琥珀。”这寥寥数语竟成了烹制萝卜的不二法门。我国著名文物专家王世襄是有名的美食家,烧得一手好菜且用材与口味独特。他在烹饪萝卜时加大粒干贝,味道自然更胜一筹,但仅在家中小酌。在正式宴请的大场面,萝卜是没有机会亮相的。但在家庭烹饪中,萝卜却是叫得很响、用途很广的食材,吃法有多种多样:萝卜炒辣椒、红烧萝卜、萝卜烧肉、萝卜排骨汤、萝卜海带汤、萝卜咸肉汤、萝卜鲫鱼汤等等,北方的大烩菜里是断然少不了萝卜的。
袁枚在《随园食单》里还补记了二条:一条为:萝卜取肥大者,酱一二日即吃,脆甜可爱。另一条为:萝卜汤圆,萝卜刨丝滚熟,去臭气,微干,加葱酱拌之,放粉团中做馅,再用麻油灼之,汤滚亦可。吃遍山珍海味的随园老人都不嫌弃萝卜,我辈等便更没有理由嫌弃,反而使我对萝卜更增添了几分敬意。
我对于萝卜的好感,源于那年我们那片塬上大旱。从上年秋天至本年6月底,没有下过一滴雨,用铁锨在地里掏下去二尺深,不见一丝潮气,实在是旱透了。村边山坡的阴面还能见到野草,阳面连野草都见不到。村里饮用水日渐减少,不得不分配使用。旱塬上纯粹靠天吃饭,村民们眼睁睁地看着春播期一日一日耽误过去,却没有半点下雨的意思,人们盼雨望眼欲穿,心急如焚。
急归急,却丝毫没有办法,村民都各自做了最坏的打算。平心而论,塬上尽管土地贫瘠,但地广人稀,收一年可吃三年。家家户户都有存粮,旱两年也不用担心饿肚子。但靠庄稼过日子的百姓,从心理上不愿意接受这样的事实,还是希望年年都有收成。
许是久旱老百姓受煎熬,老天爷看的不好意思。七月上旬一天中午,刮了一阵大风后,乌云从山后滚滚而来,老天爷终于开恩下雨了。匀匀的雨量不间歇地下了两天两夜。大旱时间久了,雨住了后人们发现地上居然没有积水,渴极了的土地照单全收了。
旱情解除但节令已过。村里决定,粮食种小日月玉米,即60天可成熟的玉米,产量低可也是收成,比不种强。蔬菜种萝卜白菜,成熟不成熟都能吃。
下种之后,七月下旬、八月中旬、九月上旬又下了三场透雨,这在我们那里是不多见的好现象,可谓雨水充沛了。沾了雨水的光,那年,小日月玉米居然长的比往年大得多,萝卜白菜也获得前所未有的大丰收,一棵白菜十几斤,一个萝卜七八斤,旱塬上少见有如此的好收成,并且成为那年我村各家的主打菜。以至于到了冬天,尤其是到了饭时,家家户户飘出的是一股萝卜的味道。虽如此,萝卜给村民带来的好处是不容小觑的。我们这里是海拔较高的黄土高原,生态条件决定了这里冬天寒冷干燥,人容易生病上火。可那年,全村村民不仅感冒的少,连咳嗽的都没有。冬天睡热炕,我是最容易上火的,那年都平安无事,免除了吃药这一最头疼的事。而且我还发现那个冬天,村里人们的气色好了许多,这一现象要归功于萝卜。
原先我村村民并不看重萝卜,每年吃萝卜都是集体种了分给大家,知道到萝卜的作用后,村民在自留地也开始种萝卜了。
萝卜就是这样,虽地位卑微,却一如既往发挥效用。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