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牛之歌

李辉

　　八十年代初期农村耕作全靠牲口完成，我的家庭也不例外，一头黄牛养了十几年。一到暑假和星期日，我便与牛为伴，承担起放牛的任务。那段与牛儿相伴的日子更让人留恋，又为我的童年留下了许多难忘的记忆。

　　那时候勤劳善良的爷爷饲养着一头大黄牛，这头黄牛平时耕作与隔壁邻居家的大犍牛为伙计。而每每星期和每年的暑假，便成了我放牛的好日子。美丽的高庄村生育了我，养育了我，也养育了这头大黄牛。夏季来临，南山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绿草，有半尺深，远远望去，好似一块绿油油的地毯。于是，我放牛的大多时间就在这块迷人的绿地毯上度过。

　　也许是天意，我放的牛十分温顺，跟我的性格一样善良。但我从未上过牛背一次，因为我不忍心在牛儿吃草的时候给它增加任何负担，在牛儿往返南山的途中给它施加额外压力。说句掏心窝子的话，真想替它犁地耕作，哪怕是一次……对待刚出生的小牛犊，我是倍加爱护，又气上心头。尤其是它那种“不怕虎”的劲头总是弄得我哭笑不得。面对千沟万壑的南山，它一点都不收敛，肆无忌惮的到处狂奔;下山去河里饮水，面对波涛滚滚的河水，毫无顾忌地直奔河中央，我生怕它受到任何伤害，拼命地跑到它前面保护它。可它并不领情，不是不理会我，就是用它的头对付我。幸好它还不够强壮，但我也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内，在放牛的时候，我都要来当作保护小牛的“铠甲”。所以，我吃了不少苦，遭了不少罪，跑了不少路，流了不少汗，还不错，我的收获满不小，而今在篮球场上满场子奔跑、坚持到底的成绩恐怕还要归功于那时上演的“人牛大战”啊!可喜可贺的是南山草坡上点缀的各色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粉的、紫的……让人眼花缭乱，心花怒放。采上一大把捧在手里，花香飘满身，喜悦盈满脸。此刻，我想起远方的朋友与亲人，连我这个放牛的男孩子都为之心醉的无名野花，他们一定会喜欢的……

　　与牛儿相伴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但牛儿到了水里可就难倒了我。高庄村有一条长长的河流，十几米宽，深浅各异，小孩子是轻易不敢下水的。而在天气炎热的时候，牛儿总会到水里泡一泡。为了保护好它们，我冒着生命危险去学游泳，学会游泳在水里等到它们享受完后慢悠悠的上岸来，一起离开。放牛之时，与发小王春荣一起玩耍，抓只蝈蝈、捕捉蚂蚱、下河摸鱼、上树掏鸟……说不尽的趣闻，道不完的乐事，曾经有一次，我俩把大黄牛赶放在河边，便丢下它们一股脑儿地去河里捉鱼，完全忘记了这两个家伙，玩呀、乐呀、乐呀、玩呀……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玩累得我俩坐在岸边歇歇脚。“牛呢?我们的大黄牛呢?”“就是，我们的牛咋不见了?”“坏了，它们又私自跑到庄稼地里吃美食去了。”我俩像疯子一样直奔离河岸最近的玉米地，拉开寻牛的序幕。吆喝着、寻找着、心里还不停地埋怨着这俩黄牛，“平时我家这头牛没有这个胆啊，今天两头牛在一起胆子就大起来了，私自开小差。”“玉米地里没它们的踪影，又会光顾哪里呢?”“这是谁家的牛，在我家菜地里吃饱还赖在这不走了。”等我俩闻声赶到“事故”现场时，吓蒙了。菜地里一塌糊涂，南瓜、豆角、茄子、韭菜、西红柿，所有的蔬菜都面目全非。更可怕的是菜地的主人非同一般，是我们村河南来的大婶。“大婶，都是我们不好，想咋处置我们就直接说吧。”“你们要给我家赔钱，还要供我家吃菜。”“这可咋整啊，钱从哪来，菜从哪弄呢?”正当我发愁到极致时，王春荣开口了：“大婶子，我们还上学，等我们毕业参加工作挣钱后，双倍赔偿你家行吗?”河南大婶听到双倍赔偿后，喜笑颜开，高兴地说：“我就知道你们上过学的不一样，那我今天网开一面，先放你们一马，将来可一分钱都不能少。”还算我们运气高，王春荣的一句“双倍赔偿”就轻而易举地解决了这件当时觉得特别头疼的事情。于是，我俩立即赶着大黄牛离开了“事故”现场。在回家的路上，我开始抱怨大黄牛。“啥大不了的事情，将来我们长大后一定会挣下钱，把这个欠债还上的。”王春荣一本正经地对我说着。回到家，我们按照事前约定的，“牛伤蔬菜”和“双倍赔偿”的事情都没有让父母知道。日子就这么一天一天地过去了。然而，等我们毕业参加工作后，那位河南大婶因照顾孙子，搬到了他儿子工作的城市居住，“双倍赔偿”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了，但没有兑现诺言的阴影却深深地埋在我的心头。

　　在我自己放牛的时候，最爱的就是读书，读到高兴处，我便大声朗诵起来。说起来也怪，牛儿便停下吃草的动作，静静的仰视我，好像听懂了什么，还不停地点点头;我朗读累了便把牛远远的放开，一个人躺在草丛和野花里，望着蔚蓝的天空，数着朵朵白云，累了就闭上眼，用力地嗅那醉人的青草味儿，思念远方的朋友和亲人，他们啥时候能同我一起分享这醉人的大地恩赐。

　　放牛的日子总是美好的，放牛的故事总是难忘的。现如今，整个高庄村早已没有人家养牛，但放牛的日子将成为我记忆中的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