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见五月五(三章)

□ 吴晓波

　　艾草青青

　　五月五，一个怀念的日子，轻轻地一点，就拨动了潜伏在万千人心上一根古老的琴弦。琴声抑扬，那不曾远去的群雄纷争的铮铮鼓点，那不曾远去的诡谲多变的战国风云，从一条汨罗江翻转而出，溅出的水花，淋湿了无数双举杯遥望的红红的眼。

　　艾草青青，把一段两千多年薪火相传的思念挂在了千家万户的门楣之上。艾香淡淡，驱邪辟瘴，在思念深处凿出一条通天大道，迎接一个名叫楚国屈大夫的坚贞不屈的灵魂回归。

　　沉睡千年的时光苏醒，一段段斑驳的记忆开始行走在青铜之上。你峨冠博带，长发飘飘，踏歌而来，身后一部《楚辞》闪着诗性的光芒，从春秋战国一直照到了世界的边缘，照亮了一个民族的底部。

　　田野静寂，山河静默。所有岁月的过往，世俗的袭扰，人间的浮华，倒伏在《楚辞》的柔软之下。

　　《天问》的怒鸣，《九歌》的华丽，《九章》的抒情，《离骚》的绝唱……一部部传承千古的不朽诗篇，在千千万万龙的传人赞美吟诵的舌尖上，燃烧的熊熊之火，重新点亮了一个诗性国度的精神之魂。

　　龙舟飞渡

　　仿佛就在一夜，一个伟大的名字，在人们的思念河流上泛起滔滔大潮。

　　龙舟飞渡，千帆竞发。

　　一条条满载怀念的龙船，借上风的翅膀，逆时光河流而上，争相打捞一个刻有屈原名字的民族疼痛，争相打捞一个刻有屈原名字的民族幸福。

　　他们要用这些疼痛和幸福，筑起一个民族的脊梁，挺直一个东方巨龙的身姿。

　　震天的锣鼓，撕心的呐喊，煮沸了江水的冰凉。一颗沉入江底几千年的伟大诗心，在亿万人殷殷的目光里举起，借一叶轻舟，轻轻植入一个伟大复苏民族的心脏。

　　一部部在圣人腹中苦吟的诗篇，发出圣贤的体温，焐热了一个古老民族的根。

　　一个有记忆的民族是幸福的，一个有疼痛的民族是幸福的。

　　五月五，赛龙舟，生动成一幅竞楫于江河之上、生生不息的华夏图腾。

　　粽子飘香

　　五月的风里飘起时隐时现的民谣，街头巷尾挂起了菖蒲与艾草。

　　寰宇澄清，神州安宁。奔腾不息的汨罗江律动成一架绝世的钢琴，奏响了一个伟大诗人灵魂深处的太平之音。

　　流着汗的号子，威风八面的龙舟，跳跃成汨罗江面上节日喜庆的符号，串连起一个不屈民族多姿多彩的表情。

　　米粽的甘甜，艾草的芳香，包裹起屈子两千多年的悲愤和忧伤，高置历史的祭台。三闾大夫在一条平平仄仄、抑扬顿挫的汉语诗歌河流里招魂。

　　满世界流动像《离骚》一样清澈透明的诗句和《九歌》一样铿锵起伏的韵律。

　　青青的苇叶，蘸着伟大诗人屈原洁白的思想，一次又一次漂洗一个民族洁白的灵魂。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一个民族吟着诗人遗世独立的诗句，阔步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