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老院的树

2021-05-29 09:58:56 来源:临汾新闻网   浏览次数:

老院的树

刘晚

  掰着指头细细数过,老院里还有9棵树:老石榴母女俩、香椿父子俩、臭椿夫妻、无花果姐妹,还有南墙脚的一棵椿树,它们都是爹娘留下的树。

  老院是爹娘1976年建的,爹娘也在这院子里住了大半辈子。2006年,娘走了;2008年,爹也走了。想爹想娘的时候,就回到老院里,看看这些和我一起长大的树。

  一进院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小石榴树,小石榴树其实一点也不小,叫它小石榴树,只因为它是老院里老石榴树的女儿,老石榴树是老院里最有故事的一棵树,并且很有“来头”。老石榴树是“改嫁”(移栽)过来的,它风风光光地“改嫁”过来的时候,正是一位丰姿绰约的“少妇”。它是从我二姐婆婆家的院子里移栽来的,每年5月,火爆的一树石榴花,每年中秋节,爹娘就给我们姊妹几个分石榴。鉴于老石榴树优秀的遗传基因,爹娘毫不犹豫地把老石榴树根部孕育出的一个女儿移栽到了窗户前的花池里,这就是后来的小石榴树,小石榴树也真像她的母亲,在我闺房的窗棂前摇摇曳曳地生长着,很快就开枝散叶了。

  紧挨着老石榴树生长的是一棵香椿树,每年到了吃香椿的季节,每次钩香椿的时候,爹都会笑谈“高老大钩香椿”这个典故:

  我二爹的岳父姓高,排行老大,有一年,二爹的岳父疼闺女,给了二爹家一棵香椿树,到了我二爹钩香椿叶吃的时候,费老大劲钩不着,二爹就火了,冲着我二娘喊:“叫高老大钩香椿来!叫高老大钩香椿来!”每每我爹讲到这儿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总是那么暧昧,笑我二爹对老婆的不讲理,故事讲完的时候,爹总要笑着来这么一句:高老大给香椿树给下罪啦?只是,我不知道爹究竟知道不知道,他对待我娘也是这样不讲理的。

  香椿炒鸡蛋、香椿拌豆腐、炸香椿丸子,每年的香椿叶总是吃不过瘾,我爹就从香椿树根孕了一枝小香椿树出来,这就是香椿树的儿子了。

  说到香椿,就不得不说说香椿父子俩的邻居——西墙角的那对臭椿夫妻了。这对臭椿夫妻是老院里最低调、最没有故事的一双树了,40多年前,老院还是土坯墙的时候,这对夫妻就悄无声息地从地底下手拉着手生长出来了。说实在的,这对臭椿夫妻对家里来说,的确是没有什么用的,只是这夫妻俩选择的落脚点太好了,太不碍事了,它俩几乎是贴着土坯墙的墙角生长出来的。臭椿生长缓慢,以至于许多年我都不以为老院里还有这么两棵树,是在爹娘去世后,我回老院“看看”,才蓦然发现了相濡以沫的它们。

  那对无花果姐妹和小石榴树是邻居,都说三个女人一台戏,可她们三个相处得一直很好,姐妹俩守在小石榴树的旁边,一边一棵。每年5月,小石榴树被一树火红的石榴花装扮得风华绝代,看不出无花果树有一丝一毫的嫉妒;每年中秋,小石榴树果实累累,从来没有看到过开花的无花果也结果了,青青的果实悄悄地挂在枝桠上,果实上布满红晕,像抹了点胭脂。可就是这么不喜张扬的树,却让我饱饱地吃了一回干醋。

  2006年的初春,爹去北京看病,那时候一家人都知道爹的病情不太好了,爹自己也知道了,可爹从北京打回的第一个电话,不是说他的病情,而是让娘把包着无花果过冬取暖的那些布头解开。爹在电话里说:快点解开,不然,就把无花果热死了。听着电话,我的心里酸溜溜的,这对无花果姐妹咋这么幸运呢?让在首都求医问药的爹惦记成这个样子。在我的记忆中,好像爹从来没有这样惦记过我。

  南墙脚下的那棵椿树,今年42岁了,它比那对臭椿夫妻的年龄要小,却长得比它们要高大得多,我记的太清楚了,1978年的春天,忽然发现南墙根的煤堆上竟然长出来一棵椿树苗,有一拃高,看到娘每天做饭铲煤烧,煤扠越来越接近它那小小的身体了,8岁的我在南墙根用小镢刨了一个小坑,把土拍松了,然后把它小心翼翼地从煤堆里分离出来,种到了那个小坑里,培好土,浇了一瓢水。第二天去看它的时候,发现它精神饱满,嘿!移栽活了。

  从那一天起,它再没让我给它费过什么劲,就一天天自己长高了,每年春天,吃香椿叶子的同时,也吃吃这棵椿树的叶子,娘做出的椿叶子甚至比香椿叶子还好吃,香椿叶子和豆腐、鸡蛋配着吃;而椿叶子,绝不和谁匹配,它就是它的味道,开水焯过后只需洒上点蒜末葱花凉拌,那淡淡的清香,那春天的气息,让人想起来就馋涎欲滴。

  老院里9棵树,只有南墙脚下的这棵椿树是个单身。庚子年3月12日,我回到老院看树。看到其他8棵树都是成双结对的,只有椿树孤零零地守在南墙角近半个世纪了,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是等待着我回来看它吗?我忽然伸手抱住了它,没有一丝风,树上的枯叶竟簌簌地往下落,我知道它认出我了,它哭了,我也哭了。


     

责任编辑: 吉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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