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亢缘

乔忠延

　　教师李芳芳要出图书《芳香豆瓜》，请我作序。初入社会，我曾任教数年，明白教育工作的辛苦。辛苦执教还要写诗著书实在不易，自然满口应允。细读她的诗，顿觉耳目一新。她没有随波逐流，与当代故作高深的诗苑合唱，而是独自放歌，发出心灵的声音。这声音大俗大雅，让我的思绪居然想到唐代大诗人白居易。尤其是读到她笔下变幻多端的《大海》，居然激荡出“啥都不是事”的胸怀浪花，哪能不为之叫好。由此我想到了从王勃笔下衍生出的成语“人杰地灵”，但我更喜欢将之用作“地灵人杰”。在我眼里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一方人是一方水土的果实。我便问她是哪里人，问出的是尧都区东亢村。

　　这可真是缘分，东亢村的几位熟人一下出现在脑际：亢志健、张守国、田家彧、亢振洲。亢志健和张守国是我临汾三中初65班的同学。现在看初中学历对任何人不会有丝毫触动，本科生、研究生、博士生比比皆是。可在1963年，我们这些初中生是在3%中汰洗入校的。常常不少村庄考不上一个学生，被戏谑为“推光头”。我们一个班就有两名同学来自东亢村，不能不刮目相看这方水土的不凡。

　　更为有缘的是，1983年我从临汾县教育局调到县委政策研究室工作，东亢村的田家彧先生就是我的上级。那时我们的主要任务是给领导写报告，大会小会的讲话都出自我们的笔下。田家彧既是我的领导，也是我的老师，跟着他学到了不少写公文的经验。让初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的我，很快驾轻就熟、如履平地。最为令我终身难忘的是，他给我创造了特别宽松的写作环境。在教育局工作期间，我在《人民日报》发表了散文《喜酒》，且属于新中国成立以来全县最早的一位，一时间声名鹊起。到县委工作后，我继续发表散文，便有人背后嘀咕我不务正业。田家彧先生听到后告诉我：“那是嫉妒，别听!下去搞调研，材料一把抓，回来思考分类，能写啥写啥，写调查报告，写通讯消息，写散文都可以。”话虽不多，却打消了我的顾虑，顿觉天地开阔，更生凌云壮志。后来，我以散文创作成名，跻身全国文坛，他是放飞我的伯乐呀!

　　亢振洲与我交往不多，他进入我的视野是缘于《人民日报》刊登了他的文章《古帝尧陵今何在》。就是因为这篇文章，我才知道临汾不止有尧庙，还有尧陵。这篇文章深深震撼了我，几近而立之年的我甚觉愧对临汾，愧对生养我的家乡宝地。从此，我对临汾历史文化开始留意。如今忆起这事便想，倘要不是他调往北京高就，我可能会接近他学到更多东西。

　　李芳芳图书的正文前有书法题词，“才德淑女”几个字很为热眼。将隶书和篆书融合一体，还有甲骨文的拙朴古韵。古人喜欢用力透纸背评价书法作品的风骨，我则从中看到了深厚的文化积淀。若是对汉字背后的历史文化不了解，很难用如此遒劲的笔法来对应这几个字。因而问这是何人书写?答是亢军。亢军是我在临汾市地名专家会议上相识，哪知道他的笔墨蕴藏着丰饶的文化底蕴。而亢军和李芳芳竟是同村人，东亢村藏龙卧虎不能不引起我的瞩目。

　　瞩目东亢村，这方水土可真是气度非凡啊!东边丘陵起伏，西面沃野平坦，每撒一粒种子，都可以长成梦境里的富庶风景。最为人眼红的莫过于村里有眼清泉。慢，且慢，在别的地方用“眼”字形容泉水堪称贴切，在东亢村则太小气，太卑微。说得对位些要用“汪”，一汪泉水。这汪泉水名为沄泉，早就享誉远近，明朝曾经忝列临汾县八景之中。词典上对“沄”字的解释是：大波浪，水流汹涌的样子。可见，用“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还是亏待了沄泉。倘若形象喻指，我看沄泉可与大名鼎鼎的趵突泉媲美。站在东边更高些的卧虎山上俯瞰，一望无垠的汾河东岸，方圆百里难见这样阔大的清泉，这样肥沃的良田。你不得不由衷地赞叹：得天独厚。

　　正是沄泉滋润沃野，沃野才会五谷丰登，村人才会丰衣足食。丰衣足食的村人才会厚重若黄土，灵秀如清流;才会祖祖辈辈，安居乐业;才会世世代代，生生不息。生生不息，自然人口众多，东亢村虽然代代都有像亢振洲、张守国那样的杰出人士远走他乡，如今仍是拥有两千余人的大村子。村子大，庙宇多，香火旺，加上沄泉滔滔汩汩，清流不断，成为周围十里八乡广众向往的地方，每旬二、五、八日逢集，乡民簇拥而来，绵延成风。届时条条村巷都是街道，家家门前都是市场。有楹联曰：“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这固然不是东亢村逢集的专利，描绘其时的盛况却恰如其分。

　　东亢村，无疑是汾河东岸原野上的一颗亮眼明珠。

　　明珠亮眼绝不是一朝一夕就可以辉耀四方的，就像一壶老酒那样，要经过无数人，无数代，用勤劳和智慧将天时和地利陈酿得醇香，醇香。这一壶老酒从何时垒灶陈酿?有人追溯到唐朝，有人追溯到汉代，其实追溯最靠实的是考古发现。东亢村紧邻着桃园村，考古专家一铲下去，铲出一个距今五千余年的桃园遗址。桃园者，庄园的代名词也。古代庄园，无不是离村较远的地块，为耕种之便而膨化出来的农忙住宅。久而久之，或因兄弟分家定居，或因佃户变富易主，庄园日渐扩大，与村落几近齐名。如今村与庄早已不分伯仲，桃园亦然，自古与东亢村就是一体，一家。那东亢村历史有多久?

　　中华民族上下五千年，东亢桃园上下五千年。

　　五千年古国踔厉奋发正年轻，一心一意谋复兴。五千年东亢村扬帆振翅再进取，同心同德谋发展。东亢村，这颗璀璨的历史明珠，在新时代仍然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