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胡子
王秀玲
浓眉大眼双眼皮,长长的眼睫毛就像遮阳伞,为那双眼睛遮风挡雨。络腮胡,黝黑的肤色,见证了他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劳动人民形象,这就是我的父亲。
爸爸年轻时是国家公职人员,学校毕业后,曾经在我的老家古县乡镇干过司法工作。1962年,爸爸辞掉正式工作,投身到农村建设中。
“别看他不爱说话,肚子里装的全是墨水。”这是村民们对父亲的评价。他待过的地方很多,我们村的生产队、良田二队、洗煤厂等,职务只有一个,就是保管兼出纳。父亲随身携带的一件宝物就是算盘,我在家里听到最多最响的声音就是算盘声,噼里啪啦的算珠声,爸爸的手指娴熟地拨动着每一颗算珠。有时候这样的声音整天都回响在家里,每到这个时候,我们全家谁都不会去打扰爸爸,此时,爸爸心里只有工作。
爸爸有一手漂亮的字,他那密密麻麻工工整整的工作记录,我是不关注的。每年腊月写春联我可是热情参与,我是他的小助手,帮他拿红纸、晾春联。父亲不只给我家写对联,也会帮邻居们写,每天来我家的邻居比平时多了不少,院子里笑声不断。春节串门,家家户户门口都能看到爸爸写的对联,现在想想还挺自豪的。
父亲是我们家的主要劳力,家里最重的体力活都是他去干,有时候拉个小平车,把院子里积攒的农家肥送到田地里,自己装车,自己卸载,一趟又一趟。我最喜欢看爸爸扬麦子,爸爸用木锨铲起麦子顺风的方向向高空一撒,麦子在飘飘洒洒中落在地上,麦子中粉碎的麦秆麦叶,随风飘落在一旁,妈妈会拿扫帚趁机扫掉落在麦粒上的杂物,他们两个配合得天衣无缝,粉碎的麦秆麦叶混杂着尘土落在父亲脸上、草帽上,怎么也遮不住他那笑眯眯的眼神。
农忙时,也是父亲的胡子最显眼的时候,他顾不上刮胡子,脸上黑茬一片。有一次我对父亲说:“爸爸,你的胡子别刮了,长成马克思和恩格斯那样的也好看。”爸爸风趣地说:“孩子,那是外国人的形象。”儿时的我记得最准的就是爸爸的胡子,爸爸胡子是有力量的,一到晚上,我总是很早就睡觉了,睡梦中会被爸爸的胡子扎醒。早上,我又会被爸爸的胡子叫醒,爸爸都起来干完活回家了,我还在睡梦中。在爸爸的心里我就是一块宝,时刻捧在手心里。
小时候我就是爸爸的尾巴,时常跟在他后面。还是农村吃大锅饭的年代,到了收麦子的时候,大家都会一起干活,那时候是汽车、拖拉机碾麦子,宽阔的麦场上铺满麦子,一辆带挂汽车来回转圈,许多人围着麦子用铁叉趁汽车驶过,翻一下麦子,我最高兴的事就是爸爸把我举高高放在汽车斗里,我随它转圈,那种感觉真的很拉风,遇上有风,头发一会儿劈头盖脸,一会齐刷刷朝后,衣服被风吹得鼓起来,看见下面的农民干活热得满头大汗,我坐在车上凉飕飕的,小伙伴们欢呼着跳跃着,直到汽车的工作时间结束,才肯罢休。
有一天,我发现爸爸长出了几根白胡子。我对爸爸说:“爸爸,我帮你把白胡子拔掉吧。”我凑近爸爸,两手搭在爸爸脸上,我又一次感受到了胡子的力量,爸爸的胡子长得快,每天要刮一次,那是爸爸早上才刮过的胡子,硬硬的茬,胡子的毛孔依稀看得到,我的手在爸爸脸上来回摩挲,涩涩的,如针刺的感觉。由于胡子太短,怎么也拔不出来。
岁月无情,爸爸不光有了白胡子,还有了白头发。为家操劳的责任依然在爸爸身上,最艰难的日子是我和小哥上隰县师范那几年。那时候我们两个能考到隰县师范是父母的骄傲,也是我们村里的荣耀,小哥是1985年考入,我比小哥迟一年。父母都是老党员,大家夸他们教育有方,村里还给父母发了奖状。为了给我们足够的零花钱,爸爸还在银行贷了200块钱,这是毕业以后姐姐告诉我的。爸爸,我心中的那座山,生活从来没有把你压倒。爸爸不善表达,总是默默地承受着一切。
慢慢地我们几个都长大了,各自成家立业,生活越来越好。一个噩耗传来,敲碎了我的心,爸爸得了胃癌,已到晚期,从查出病到去世仅53天,面对卧床不起的爸爸,我痛在心里,束手无策。爸爸走了,没有来得及享受晚年的幸福生活,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爸爸的一生平凡伟大,我心中的这座山永远不会倒,他待人真诚、踏实做事的品质一直影响着我。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