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期)
■龙祠盛会
《汉书》卷94上《匈奴传》:“岁正月,诸长小会单于庭,祠。五月,大会龙城,祭其先、天地、鬼神。”(5)
《后汉书》卷89《南匈奴列传》:“匈奴俗,岁有三龙祠,常以正月、五月、九月戊日祭天神。南单于既内附,兼祠汉帝,因会诸部,议国事,走马及骆驼为乐。”(6)每年的龙祠大会是匈奴民族盛大的节日,祭祀祖先、天地神明,各部聚会,休闲娱乐。这样的场面类似蒙古人的长生天崇拜、那达慕大会等内容的大集合。平阳龙祠显然是继承了匈奴传统风俗的祭祀地。
龙祠之名来自匈奴风俗。匈奴汉国的首都平阳需要建立龙祠这一民族祭拜标志场所。这里的平水泉出露,地处大山和平川交界地带,地形殊胜,作为龙祠是合适的。刘渊、刘聪父子在平阳建都10年,龙祠是汉国重要的祭祀地。(7)
水神崇拜、匈奴民俗、刘渊建都、《易》学、谶纬……多层来源,杂糅一处,共同构成了这个神奇而又引人思考的民间传奇故事。潜龙、筑城、泉水、建祠,故事元素丰富。
回溯传说,我们饶有兴趣地看到,历史经过了历代的解读和不断演绎,造就了复杂的形态,这个过程是历史的过程。从复杂的呈现中力图复盘其最初来历,如探案一样充满了不确定性。
龙子祠山门边,老人们在悠闲的下棋,我靠在石碑旁观战。当年这里是祭拜匈奴祖先的龙祠。西侧不远,是泉水所在,千百年来是临汾郊外的游览胜地。(8)康熙四十六年(1707年)二月初一,组织编撰《平阳府志》的孔尚任来此游历,有诗《二月朔日同人游龙子祠分韵》:“远隔红尘世外幽,宜人景物失乡愁。含烟店柳从容发,破冻上泉放肆流。”
现在,这一带方圆2000多平方公里土地被划为泉域保护范围。当年泉眼成群,奔涌的地下水如今已被围在南北两个几百米见方的大水池里。随着环境变化,水面上再难看到明显的水头了,当然也无法再“放肆流”。不过还是清水见底,有小鱼群游弋其中。池南一条引水渠向东南延伸,树影婆娑,水流清澈。这股水流至今滋润着附近的多个村落的农田。一股水流穿过金殿村中心小桥,几位农家女还在水边洗涮。桥边仅存村里的唯一老院,主人还是刘氏。319年汉国都城平阳大乱,国家瓦解。迄今正是1700年祭,我恰在此时回到了金殿村。
日落西山,我回到龙祠池边,看水平如镜,天光渐暗。1700年前的匈奴汉国好像只是水下的一道暗流,早已不知去向。(刘勇)
注释:
(5)《汉书》卷94上《匈奴传》,中华书局1962年版,第3752页。
(6)《后汉书》卷89《南匈奴列传》,中华书局1965年版,第2944页。
(7)王汝雕编著《临汾建置沿革》,山西人民出版社2006年版,第112-113页:“在当年的‘龙祠’,建有专门用于祭祀的大单于台”。未记来源。按:单于台、单于左右辅是匈奴汉赵国胡汉分治政策下管理各类胡人的机构,非用于祭祀。
《晋书》卷101《刘元海载记》载刘渊去世前,“置单于台于平阳西”。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652页。
《晋书》卷102《刘聪载记》:“单于左右辅,各主六夷十万落,万落置一都尉。” 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695页。
《晋书》卷103《刘曜载记》载:“置单于台于渭城,拜大单于,置左右贤王已下,皆以胡、羯、鲜卑、氐、羌豪杰为之”。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699页。
另,元至元二十三年(1286年)《增修康泽王庙碑》载:“每春季月,农功方始,阖境亲还迎休,击羊豕,伐鼓啸龠,节迎享送为乐。故四方香火者莫不期一到,游观者莫不为一日留”。元人对龙祠春天庙会场景的记录,颇有些匈奴龙祠大会的影子。见《三晋石刻大全·临汾市尧都区卷》三晋出版社2011年版,第46页。
又,《魏书》卷106上《地形志上》载晋州平阳县有龙子城。或与龙子祠有关。中华书局1974年版,第2477页。
(8)《元和郡县图志》卷12《河东道——晋州临汾县》,中华书局1983年版,第337页:“龙子祠,在姑射山东平水之源。其地茂林蓊郁,俯枕清流,实晋之胜地也。”
责任编辑:畅任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