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凛冽,梅花燃雪,腊月就像个闲散的老人,抄着手,裹着怀,晃晃悠悠走来。
冬是寒冬,月是腊月,村是空村,人呢?是闲处老的农人。
奔忙了一年,终于有时间停下,前瞻后看,左顾右盼。春节还有段路程,游子还没归来,不急!就找片阳光最多的地方,挨着乡邻坐下,晒晒暖,聊聊天,咂咂那些或远或近的时光。他们眯着眼,言语不多,语速很慢,就像在放一部无声的老影片。
没错,那些晒暖的老人,都是村庄的纪录片。岁月的胶卷,只有阳光才能打开。
阳光静好,照着鸟巢,也照着老人。老人以鸟巢的姿势,坐在时光里。在腊月,阳光也是一条路,搬运着温暖、期盼和希望。就像鸟巢守望春天,期望鸟儿和花叶把自己围在中间;老人在等待春节,期待那些漂流在外的子孙,梅花一样绽放在面前,花香迷眼。
墙角,梅花正开,寂寞了红粉素香。北风的归程上,那场雪,在节气里一再爽约。通向村口的路,落叶满径,和老人的视线一样荒凉。这条路,村人的抵达,就是它的归宿。如今,那些走出去的人,很少回来,路没了归宿,就和村庄一块荒芜了。鲁迅说:“其实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他说的是路、是传承,也是时光。
时光也是一条路,长辈在前,晚辈在后,一辈辈走着。倘若没人走了,路就会荒芜,时光也会老。那些老人一定懂得,所以它们都老成一个样,如同一截路、一段时光。或许,只有这样,在腊月,他们的子女才会如约而至,他们才能等得如此安然。
一个村庄的老去,与他们密切相关,而年,就是最后的一场盛宴吧。
腊月是一张车票,起点是城市,开往村庄,年是终点站。
先是猪的嚎叫,吹响年的号角,然后是那些鸡鸭,零星点缀着年的气息。当阳光里晒满腊肉,年味便开始在腊月流淌、漫溢。那些天南海北的游子,一定也嗅到了,他们吸溜着鼻子,不辞劳苦地向家赶。这时,通向村庄的路,又变得热闹起来。
老人的眼亮起来,站在门口。那条并不曲折的路,在他们眼里,变得九曲百转。
最先回来的,是放假的孩子。他们书包还没放下,就开始串门,寻找伙伴。好久不见,亲呐!有了他们,村庄就有了人气、喜庆和热闹劲。然后,那些大人陆续回来。他们操着有些生疏的方言,递烟,散糖,把大伯、大娘们,一个个都问候一遍。
乡村的腊月,有些冷,有些寂寞,但这并不妨碍它下一站的幸福:年和团圆。
(洛水)
责任编辑:邱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