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配角吕布

2015-09-08 15:18:47 来源:

作者:冯儒帅

 

  一个人让人讨厌的人,最多能在电视剧里活两集,导演罗贯中还算仗义,让吕布在《三国演义》中活到了十九集,尽管不全是他的戏,有人会说《三国志》里戏份很多,呃,那就请您走出影院,看您的生活版去吧。你需要反复看几遍,才发现吕布这个以前容易忽略掉的配角有些抢戏,更像是大牌来客串,经费不够才下去了。
  吕布在第三集出场,东汉末年国将不国,皇室濒临破产边缘,天下大乱,群雄并起,时值董卓篡权,想左右新帝的废立,此人身躯肥胖,残酷暴虐,像极了烂片《刀见笑》里的死太监,还好智力是硬伤,当时群臣噤若寒蝉,只有愤青丁原破口大骂,董卓大怒要杀丁原,却被他身后的保镖震住了,这时,全场的灯光打在了吕布同志的身上,器宇轩昂,威风凛凛,手执方天画戟,怒目而视,这赌高颜值的防火墙直接阻止了丁原被杀,丁原也凭着吕布直接将董卓骂个狗血淋头,憋屈了很久的剧情终于大快人心!但是且慢,很快就反转了,董卓派说客去说服吕布,还不等说客多浪费口条,吕布就透露了在干爹这里如何委屈,才能无法施展,经过分析不能得出,丁原在当时是个爱岗敬业三观很正的国家干部,自然不会满足吕布荣华富贵的的愿望蓝图,经过说客的撩拨,吕布居然杀了干爹去投奔董卓,可能说客李儒跟着董卓见惯了大场面,但如果他此刻后背生出一丝凉意的话也不至于将来命丧于吕布手中,可惜他的麻木和贪婪让他忘记了危险,就这样,吕布在董卓身旁助纣为虐,如虎添翼,眼看董卓就要成为头号大boss.但出来混迟早都要还,董卓很快就重蹈了丁原的覆辙。就在观众看腻了打打杀杀之时,美女间谍貂蝉出场了,与两个男人上演了生死恋,后来的剧情很熟悉,凭借着貂蝉出色的公关能力,董卓吕布父子反目,董卓终于死在了吕布的刀下。
  这时春风得意的吕布同志迎来了人生为数不多的高光时刻,几大男主轮流给他当配角,刘备还没有自己的地盘,带着关羽张飞东奔西走,甚至被惨兮兮地当了一回背景帝,三英战吕布足以吹一辈子。虽然吕布给人造成最深刻的印相就是有勇无谋,但此时向来以会用兵为傲的曹操此刻也被杀得狼狈不堪,先是在濮阳大破曹军,后又乘胜追击,在陈宫的建议下改用火攻,曹操的须发手臂尽被烧伤,还差点丢了小命。这差点儿还得感谢吕布,大意的吕布居然敲着曹操的头盔问曹操在哪儿,多亏曹操心里素质过硬,随便一指让吕布乱找了一通这骑驴找马的结果造成了曹操后来的反击,如果吕布有知,定会倍加珍惜为数不多的打胜仗时光。
  命运却在这时转折了,曹操终于露出了主角属性,诈死军士奔丧来吸引敌军,结果是吕布大败,投靠了徐州牧刘备,居于小沛。但曹操惦记了很久徐州,想印他们二人自相残杀,坐收渔翁之利,刘备识破了曹操的诡计,没杀吕布,但曹操有利用吕布的弱点,引开刘备,果不其然,在猪一样的队友张飞的配合下,吕布乘虚而入,好在刘备看得远,不以为然,好在吕布并没伤其家眷,两家遂和好。后来也就有了吕布同志浓墨重彩的一笔,我认为这是他一生中第二个有成就感的时刻,远超过击败曹操。第一个时刻是诛杀董卓,这可是当初民心所向的夙愿,虽然小吕是冲冠一怒为红颜,意识不到他客观上改写了历史。第二件就是辕门射戟,化解了刘备与纪灵的干戈,和平远比打打杀杀有意义,此时的吕布,或许沉浸在自己另一番成就里,不同于之前的戎马生涯,只是凭借非凡的箭术救了刘备,虽然杀掉董卓时没意识到,但这次心里肯定充满了暖意,成人之美的滋味原来不比攻下一座城池差。看到这里时,我不忍心往后翻了,因为小吕即将遭遇再一次反转,也是最后一次反转。
  这一集里吕布开启了作死模式,用生命证明了什么是有勇无谋。陈珪陈登父子倒戈刘备,献计致使兵与粮草分离,更惨的是吕布与部下自相残杀到天明,发现不对劲后立刻回徐州,徐州被糜竺把守,小沛落到曹仁手里,只能偏安下邳,仗着下邳依傍泗水准备坐吃山空,谋士献计准备由吕布引兵出城,里应外合攻破曹操,吕布却割舍不下妻妾,索性破罐子破摔,每天醉死梦生,全然项羽附身。因没能突出重围,与袁术修复婚约失败,彻底断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最后,曹操放水淹城,吕布还幻想着凭借赤兔马渡过难关,部下将士彻底死了心,倒戈曹操,偷了战马,打开城门,捉了吕布。吕布临死时央求刘备念在昔日辕门射戟的事情上为他说句好话,但曹操正犹豫不决时,刘备却说你难道忘了丁原和董卓是怎么死的吗,曹操恍然大悟,遂杀了吕布,一个大配角的戏就这么演完了。
  陈登说起吕布,就像养虎,吃不饱就会反噬主人,曹操说起吕布,养他和养鹰一样,没吃饱可以用,吃饱他就飞喽。智商不够的吕布也没料到自己的弱点被人摸透了,想要在乱世里活下去,大脑短路是件危险的事,这远不是一个英雄所具备的。当然,他也不是英雄。吕布死后不久,踌躇满志的曹操与寄人篱下的刘备煮酒论英雄,机智的刘备忙着韬光养晦,等着在关键时候完成致命一击,如同在白门楼前评价吕布,曹操心知肚明却不点破,对刘备心里的“英雄”一一评价,袁术在他口里成了冢中枯骨,那么吕布连枯骨都算不上,更遑论英雄,当然,两人不会提吕布一个字。英雄与否,活够才是重要的,英年早逝显然够不了本,就像孙策,青年才俊,血气方刚,但只能瞅着未完成的江东家业和花容月貌的大乔咽不下气(乔家姐妹也是红颜命薄,小乔嫁给了也是气短的周瑜),但吕布活着呢,对他的评价估计不比袁术好多少。人中吕布,马中赤兔,谁想到马上的这个人竟然配不上这匹好马,后来让关羽救了场。金玉的外表下确是一肚子败絮,这窝囊的搭配让人感到惋惜。曹操说,他和刘备这种英雄是龙,能大能小,潜伏天地,包藏宇宙。那么吕布就是鹰或虎这种凡间动物,虽然凶猛,但很容被缚被养。
  被人摸透了性格,就经常遭到高智商的人暗算,比如曹操表面后代吕布,却暗中勾结刘备,后来败露,小吕还伤心了一阵。伤心归伤心,在有些事情上还是有柔软的一面,比如袁术与送兵粮给吕布攻破刘备,欲图徐州,刘备万般无奈之下给吕布写了封信,吕布念起的当年小沛容身时刘备厚待他,遂有了辕门射戟的佳话。再比如,吕布乘虚之机与曹豹里应外合,夜取徐州,关羽责备张飞大哥的家眷也陷于城中,吕布呈上书礼,送还了家眷,甘夫人和糜夫人说吕布派兵保护他们,还送生活用品,吕布此举,估计也是念在刘备收留了无处投身的他,比起曹操杀了吕伯奢一家,简直就是善良到家,你如果非说这是刘备的主角光环,我也没办法。在小沛时,吕布一方面仗着自己武力过人,赤兔马趟水如履平地,一方面割舍不下娇妻美妾,将士们都觉得这货只听女人的话,视他们的生命如草芥,自然倒戈了。看了这段才觉得历史是惊人的相似,恨不得扒开他的眼皮看看是不是重瞳,司马迁惋惜地专门为项羽列了传,但在三国,吕布的故事只是几笔带过,刘邦在逃命时,数次将老婆儿子从车上推下去,江山是属于这种人的,吕布,也太嫩了点儿。
  从开始到结束,只有陈宫死心塌地地跟着吕布为其出谋划策,但吕布骄矜过度,后期把陈宫的话当成耳旁风,比起其他不得意的谋士另择明主,一向聪明的陈宫这种赔本的生意除了感情外没别的能解释通。曹操十分想要陈宫,没想到陈宫对他恨之入骨,曹操感到很委屈,你说我心不正,那你为什么选择吕布,很像被女生抛弃的男生说,他比我好在哪里。陈宫说,吕布虽然没什么脑子,但不像你诡诈奸险。的确,吕布和曹操交手时,说汉家天下人人有份,我想要就来拿,不像你名为天子,实为自己。陈宫还是执意要死。曹操这一生脸黑心硬,征战无数,没为几个人掉过泪,更别说为男人了。但陈宫算一个,剩下就是典韦和郭嘉,能让曹操为之流泪的男人居然不后悔跟了吕布,并心甘为他死,这么经典的一个人有妻儿老小,不玩龙阳断袖之类的游戏,如果你说这不是吕布的人格魅力,那就无从解释了。
  小吕同志在临终之前一定感慨万千,他会痛恨看错了忘恩负义的大耳儿,会后悔自己没听陈宫的话,也许还会稍加追忆自己打打杀杀戎马倥偬的半生?金迷纸醉的快感?心痛貂蝉露水般的命运?如果时间允许,当他回忆到辕门射戟时一定是面带微笑的,就像第一次在王允家里看见貂蝉,如树林里一缕清新的阳光,没有杀伐的世界,真好。

 

     

责任编辑:巩鹏

版权声明:凡临汾日报、临汾日报晚报版、临汾新闻网刊载及发布的各类稿件,未经书面授权,任何媒体、网站或自媒不得转载发布。若有违者将依法追究侵权责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