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老的乡情
严巍
家乡是一樽陈年的酒,在遥远的异地也会闻到它的香气;家乡是一杯耐泡的茶,总于寂寞处愈能品出它的甘甜;家乡是一幅永远不会褪色的山水画,老是在我的梦乡中悄悄贴出,在我的迷茫里高高耸起。
我的家乡是个地道的山区。那里有延绵起伏、千姿百态的高山峻峦;有数不尽的密林修竹道不完的奇花异草;有像七巧板一样拼贴着的块块田畴,像鱼网般前后左右相结相连着的条条田埂……尤其是那条弯弯曲曲的小溪,它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已默默地存在着,汩汩地淌流着,它以无时不在的清清流水浸润了家乡祖祖辈辈的期盼。至今,我的耳边仍时时传来那曲亲亲切切的不尽乡音。我依然记得,就在群山深处,总有许多知名或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地载歌载舞;田野上那些水牛有力地踩踏着,四蹄忘我的耕着地,常会在工作结束时一边高兴地甩起尾巴,一边引颈昂首很自豪地叫了长长的一声“哞……”而小溪里,晶莹透明的水里有朵朵白云悠悠飘过,有条条鱼儿悄悄游过……
我的记忆深处,至今藏放着许多散发着泥土气息的往事;我的眼前,依旧时时晃动着父老乡亲们那种朴质自然的一言一动。那时候自己可以在春天中采到一束芳香的野花,可以在夏天里袒胸露脯一头扎入小溪,可以在秋天里和大人们一道挥镰抢收,可以在冬天里从水沟里捞起闪闪发光的薄冰。记得上小学五年级时,一次语文老师在讲解李白的《静夜思》中几乎是用缠绵的语气念完全诗,我还看见老师的脸上露出一种深沉而神往的表情。然而那时少不更事的我却无法在老师那串如痴如怨的范读声里,深入理解播撒在李白床前的月光和他心中的故乡究竟有何内在联系。那时对我而言,家乡就是家乡,月光就是月光,它们是互不相干的两个概念。当月光静静地泻照在我床前时,我总已是深深地睡着了。
有一位作家说过,只有远行者才有对家的殷切思念,因此只有远行者才有深刻意义上的家。而我第一次怀上一种乡愁是在我首次离开家乡到山外一所师范念书才开始的。那所学校的所在地是个小城,和家乡相比,那里有平坦如砥的街道、鳞次栉比的高楼,有熙熙攘攘的人群、花花绿绿的商店。平心而论,那里的确有着比家乡更为艳丽的一种景物,然而不知为何,我却经常无端地想起家乡来。尤其在夜阑人静时,家乡的那条小溪总是淙淙潺潺地从我的梦乡中悠悠淌过,总有发自家乡群山之巅的片片白云,从我的眼前默默飘过。“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我知道,这便是思乡的一种心结了。是年纪的增加浓化了我对家乡的眷念,是心中那种不尽的思乡情,把异乡的我和百里之外的家乡紧紧连接在一起。于是,在一些周末,我宁愿不顾旅途的劳苦和晕车的艰辛,经常火火风风地踏上归乡的路。甚至有一回,为了请假回家,我竟然还与班主任顶起嘴来……诚然,家乡之与城市,是多了一点祥和纯朴的田园景致,它可以无处不在地品味到发自大自然深处的那种宜人气息;然而由于一些客观原因的存在,就经济力而言,家乡便显得有点落伍。近些年,为了搞点经济,把生活点缀得更美一些,有些青年人便先后走出了山门。只是当大大小小的一些节日一到,他们都会在百忙中写上一封家书,或挂上一个电话。于是纵使是隔着千山万水的家乡,也会在那轮明月的朗照下透明起来,律动起来。只要心存故土,家乡也同样会伸开双手等待远方的游子,随时归来。我知道,作为一个生命摇篮地的家乡,它不会嫌弃平庸的孩子,但它更盼望能拥有一些优秀的后辈。
乡情,是家门前那条蜿蜒的小溪,自千百年来到千百年之后,永远都会以一种不变的姿势,弹奏世间所有的花好月圆……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