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田间

章中林

　　五月的乡村，猎猎如旗帜，咚咚如鼓点，用热情吟唱着生生不息的古老歌谣。是谁在晨曦的露水中仰望，是谁在火热的阳光下挥汗，是谁在傍晚的月光里沉醉?

　　雄鸡一啼晓，树们就醒了。香樟等不及，馥郁的药香“啪”的一声就罩下来，人一走近就被它洗得神清气爽。橘子虽然一片银白，香气却有些含蓄。石榴是最灿烂的，鲜红如五月的心脏，热烈如熊熊火焰，让人心头眼底满是蓬勃的欢喜……行走村里，仰望的都是只有乡间才有的美好，就连那苦楝都捧出了粉红的小花儿来点缀这美妙的早晨。

　　露水晨光中，听，院门开了，鸡鸭扑腾着翅膀叫起来了;棒槌欢快地问候着石板，池塘热闹起来了;电动车突突地撒欢，小路上拥挤起来了……袅袅的炊烟、热情的人声、孩子的欢歌，老老少少都忙碌起来了。

　　孩子上学去了，村里也空了，田野却充实舒活了起来。水田里，有人在看秧苗;有人在给秧苗灌水;有人在插秧;有人在打茬口……刚刚走过还白亮亮的水面，转眼间就被绿色填满了。看到田野在自己的手中织出锦绣，这是多美妙的事情。你回头看那个柳树下吸烟的老农，他虽然脸上沟壑纵横、眼窝深陷，但是那双眼却像鱼鹰般明亮。他凝视着新插的禾苗，就是柳枝也摇不动他的目光。他是不是被明天金黄的稻浪抓住了眼睛呢?我想是的。不然，他怎么这样专注而欢喜呢?

　　割油菜、收小麦、栽棉花、种玉米，都要赶季节。耕地里忙碌的身影越来越多，其中要数收割油菜的日子最忙碌。油菜黄了，在喊人了，你还坐得住吗?季节不等人，要是错过了节气，油菜发脾气把菜籽儿喷了一地，那就连哭都来不及了。因此，就连下小雨，乡亲们都在砍油菜。打油菜一般在晴天里，在地上铺一块宽幅的布，抱几抱油菜秆，举起连枷用力拍。经过太阳的照射，菜籽很快就从荚里蹦出来，铺满了布幅。最痛快的当是挑着那一担沉甸甸的油菜籽回家吧。油菜籽闪烁着太阳的光泽，满溢着温暖的油香，看着它美好的模样，想着那喷香的菜油，谁还不心上开花，脚下生风呢?

　　一天的劳作，回到家，脸膛上是满面的灰尘，衣裳上是白花花的盐粒，这是劳动人最真实的写照。洗一洗全身的疲累、填一填饥饿的肚皮，他们才能坐下来看一看电视、松一松紧绷的神经。傍晚的乡村是安静而祥和的，没有鸡鸣狗叫的声音，也没有乡亲们忙碌的身影，只有那如银的月光深情地把牛乳一样的月色泼在村落里。月光之下，高低错落的树在地上描画出绝美的水墨画，牵牵连连、绵绵长长，让你看也看不完，看也看不厌。当你还沉醉在树影的迷离时，清新的幽香又从树梢间流泻下来，让你的身心再次获得轻松和愉悦。这时，村庄是宁静无声的，但青蛙却不甘寂寞。它们鼓噪着、炫耀着，让这里的宁静多了些灵动和幽深。这样的世界，你还只是在村庄里走走吗?如果不到田野间去聆听一下青蛙的欢歌，岂不辜负了它美好的心意?

　　五月的乡间，如歌的行板。它让我的眼前流动着劳动的身影，它让我的鼻翼呼吸着劳动的芳香，它让我的心里澎湃着劳动的潮汐。我的乡亲，他们用平凡而朴实的劳动，奏响了劳动者的颂歌。在这里，我愿意脱下鞋子，赤足奔跑;我愿意抬头仰望，低头寻找，用我的眼、我的耳、我的手来记录下它所有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