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开学时光
吴德林
《诗经》有“五月鸣蜩,六月精阳,七月流火”,每年的开学都在农历的七月,火星儿渐西流,燥热渐平息。新备的衣衫穿起来,缝制的新书包挎起来,我们上学去。
邀三邀四,三五成群,叽叽喳喳,花蝴蝶般簇拥着去小学校报到。
我首次去小学校还是七十年代中期,未满七岁的我跟随哥哥们,隐瞒着岁数,响亮地回答一年级老师的一个个提问,年轻的剪着短发的女教师拉起我的小手,放在她的大手掌心搓揉,顺带我偎依进她胸怀。我成了小学校最小的学生,“小娃,小娃”也成了我的代称。接过老师递来的崭新课本,如宝贝般双手护着,小心翼翼一本本平放新书包里,放完再双手压压平,这才背起书包,协同其他同学一一排放大家从家里带来的方凳和小课桌,然后在老师笑眯眯的眼神中走出教室,蹦跳着返回家。一放下书包,立即找出父亲从队里要来的报纸,一本正经地跟随小哥包起课本来,包完很虔诚地请小哥在书皮上书写上课本名称、年级和姓名。这才坐下,翻看起来,第一课的天安门闪现在金灿灿的光芒中,“我爱北京天安门”我大声朗读起来,直到父母亲田间回来。后来父亲常跟人说:“从小一看,到老一半。娃上学第一天,就看出是个读书的料!”“读书的料”一直激励我从村里走到镇上,再走到县上、省城。
考取镇上的初中,意料中事,只是没想因教室的新砌,要借读到镇小学去。没有报到的前奏,九月一日,挪张凳子倚到一张课桌的边沿,坐在过道里。书本是没有的,和用着镇小学同学的课本,心里总是忐忑着,既不敢记录,也不敢要求借阅,只是一个劲儿的拼命记住课上所讲。等回到自己学校时,拿着新书,竟然都能熟读甚至背诵。老师上课之事一点影像也没,倒是老师帮助改名还如在昨日,师言“你的‘林’太男性化了,没有女儿的秀美,换着‘玲’好多了”。师生间一下子熟识,我固有的胆怯羞涩也减去几分,于是我的户口本多了曾用名。每当签名,耳际常响起师语,至今感激。
去城里读书,是背着行李,带着盘缠的。那是八十年代初期,汽车的购票换乘,行李的扛拿都是二哥的事,我只负责盘缠和甩开膀子和腿脚。等接新生的人员带我们到了宿舍,摊开蚊帐席子被褥,这才发现,准备的一切都大了几码,其他总算能将就,唯有蚊帐,穿竿挂上后,中间汪下一大肚子,如深挖的沟渠。正纠结着,同宿舍,送妹妹来校的姐姐,自荐帮忙,卸下蚊帐,中间往两边重叠,再比画下床宽,寻得针线,立即飞针走线起来,逢上一边,叠起,再逢另一边,然后是两头。平平整整,穿竿,挂起,恰恰正好!多巧,多好,又多神奇,明明大了许多,姐姐一缝缀,不大不小正正好。感激,感动得二哥不知说啥好,本就害羞的我,也只是一味地立在旁边,用盛满感激之情双眸表达着。见水瓶空着,二哥慌忙打水去,表达谢意。
人是讲缘分的,我哥送我,她姐送她,姐姐手巧,恰恰我的蚊帐不合。蚊帐,打水,一下子拉近了我俩的距离,在报到的第一天,我收获了友情,后面的三年读书生活,我们过得幸福平静而又充实。至今念起,姐姐飞针走线的身姿仍现眼前,我俩的友情一直持续着,我想必将仍然持续下去,银丝满头,步履蹒跚之时,我俩还会回忆起当年的蚊帐,打水,散步,读书,学唱歌,学弹琴和还课。
时光悠悠,如今青丝渐变银发,忆起那些开学时光,稚嫩趣事,浓浓情意,席卷而来。八月将逝,看一个个娃牵着父辈祖辈大手,挑试着各样图案花纹布料的背包拉包,新的学期近了,崭新的生活在召唤着娃们,一大波的新鲜事和新知识正走在路上。
责任编辑: 吉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