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饥渴改变记
荀慧琴
比饥饿更可怕的是精神的荒芜。
无书可读,是我童年的最大憾事。
从记事起,我家那个不足10平方米的小家唯有爸爸上纺织学校时的一本教材。这本用粗糙的麻纸装订起来的16开机械教材实在看不懂。常年生病,无法像小伙伴一样出去疯玩,百无聊赖的我把它拆开折成了一件件手工品。并非爸爸妈妈不重视教育,只是他们微薄的收入养活五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和年迈的爷爷奶奶都不够,常年的欠款压得全家人人抬不起头来,花钱买书简直是天方夜谭。
童年就这样一晃而过,像一张白纸,缺少了色彩。记忆里唯一让我们回味的是到村后的部队看电影,像是一村人的节日。极度缺乏精神生活的男女老少几乎全体出动,人手一个小板凳,步行在狭窄的小路上去看电影。那时候的建筑物不多,站在奶奶家的窑顶上,就可以看见是否挂起了银幕。每天吃过晚饭,我们一群小孩子都会遥望很久。第一个发现挂上银幕的孩子总会情不自禁地欢呼起来:“今晚有电影,今晚有电影!”有时也会闹出笑话。一次,部队晒被子,以为是电影银幕,男女老少全出动前往,结果大家扫兴而归。
终于到了上学的年纪,老师给我们发了带着墨香的语文和数学课本。第一次拥有了属于自己的书,如获至宝。我把手洗得干干净净,跟老爸学会包书皮,压在被子下面不许其他人碰。翻开崭新的课本,读出声来:“人”“口”“手”,“头”不认识,念成deng。应了朱熹的那句诗:半亩方塘一鉴开,天光云影共徘徊。从此,我被它深深吸引。
家里实在没钱买书。妈妈生病没钱治病,高烧不退说胡话整整一宿,借了5元钱去医院,结果医生开了12元钱的药,钱不够买药,妈一咬牙走出医院,5毛钱给我们姐弟5个买了5碗碗托,我们让妈妈吃,妈说不饿。我信以为真,大口地吃起来。醋不要钱,我们一人喝了一碗醋。现在回想起来,嘴里还留有芳香。到三年级,有一天老师让我们看了一张《小学生拼音报》,我被迷住了。心里好像有一团火被点燃,这么多好看的故事原来在此等我。我第一次动了买的念头,可看看家里的情况,好几次欲言又止。妈妈看出了我的心事,等我再到学校,老师就给我发了报纸。以后每周有一张新的。这是我有生以来的第一份课外精神食粮,从中我知道了《夸父追日》《哪吒闹海》等等好多有趣的故事。妈妈交了3个月的钱,12张报纸,我读遍了每一张,每一个版面,包括夹缝的小字都不曾放过。不读的时候,就用夹子按顺序夹起来挂在墙上,报纸角绝对不允许卷起来。就是这12张报纸,为幼年的我开启了一扇心门,使我接触到另一个神奇世界。
再大一点,家家户户都安上了有线广播。最吸引我的是每天的音乐节目,一首首不知道名字的、舒缓优美的曲子直入心脾,百听不厌。为了听得清楚一点,每天放学我会脱了鞋站在炕沿边,耳朵贴着广播听,经常是一站一个小时,腿站麻了心里却乐开了花,也许这是我最早的音乐启蒙。现在的我都十分喜欢唱歌听音乐,也源于此。
初中时,我们家有了第一台半导体收音机。王刚主播的《夜幕下的哈尔滨》让我痴迷太深,就是星期天下地劳动也要把收音机带到田间边听边干活。每周一歌更是一次不落。每天记几句歌词,一周下来学会一首完整的歌成了我的必修课。为了学唱每周一歌,要冒着迟到的危险,背好书包等着听完最后一遍。8分钟我需要骑着自行车飞驰到5里以外的学校,踏着铃声走进教室。为这,没少挨班主任的骂。
考上高中,我们村拥有了14英寸的黑白电视,武侠影视剧红遍全国。《侠女十三妹》《霍元甲》《陈真传》不吃饭、不做作业也要看。看着电视中演员的精彩表演,一群学生更要模仿剧中人物舞枪弄棒,打闹嬉戏,不亦乐乎。
考上师专,我终于拥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借书证。然而图书馆因为在建常不开门。幸运的是,正是在师专,我通读了路遥的三卷《平凡的世界》,孙少安、孙少平的故事让我见识了刻骨铭心的苦难与挣扎,和他们相比,我们所经历的又算得了什么?他们顽强的精神浸润了我的心田,鼓舞着我一路前行。
如今,我已成为党校的一名高级讲师,我校已经建成拥有几万册书的图书阅览室。不间断地阅读已经成为我们的常态。身处高速信息化的新时代,一人一台电脑,人手一部智能手机,读书、查阅资料,尽在掌中,唾手可得。
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70年来,中国人民用超凡的智慧和辛勤的双手书写了精彩的华章,中国正从站起来、富起来向强起来奋进,中国人民正由温饱、小康步入对美好生活的追求,我们的精神生活更如芝麻开花节节高,日益丰富多彩。读书也由无书读、有书读、挑书读、挑好书读,到听书一路走来。
精神饥渴的年代已经一去不复返了,愿精神之地鲜花盛开!